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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脚才遣散了府里的下人,萧天成后脚就从宫里派来了不少侍卫和宫人,等于变相的将她圈禁在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夏府。
是的,现在她即便是庶人,也同普通的百姓不一样。普通百姓尚有自由,可她什么都没有。
看着空荡荡的夏府,她突然很想哭,可是眼睛偏又干涩的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几日未曾休息,如今已是深夜,可她却毫无睡意,一个人坐在冷津津的院子里发呆。
无助一点一点的侵袭,幽幽的虫鸣声此刻正一点一点的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这所曾经装满欢乐的院子,如今像是地狱般阴冷,让人一刻也呆不下去。
夏清杺霍然起身往外走,而那些守在门口的侍卫这次没有再拦她,而是默不出声的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走,看着街角店边的那些在一起的家人,夏清杺突然泪流满面,一直绷着的情绪此刻汹涌而出,就那样蹲在人群中失声痛哭。
街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又因她身后跟着侍卫,所以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询问,到最后还是旁边的一个店家看不过去,将她拉进了店里,让自己的内人给她端了杯热茶,细细的劝了好久。
夏清杺眼睛红肿,神情萧索,木木的听着别人的劝解,没有任何反应,过了好久才微微一笑,让店家给上了一壶酒。
见状,老板娘叹气离开,拣了一壶果酒送了上来,可夏清杺还未端起酒杯,整个人便起身扶着墙干呕起来,不消片刻,她整个人便被这个撕心裂肺的干呕折磨的卷曲在一起。
夏清杺一手压在胸口,一手扶着墙想站起来,可没等她真正站起,眩晕便夺走了她所有的知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细细探看,她所躺之处,正是自己未出阁时的闺房。
床边守着的嬷嬷见她醒来,用一种既怜悯又可惜的神色同她讲,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皇上说她如今虽是废妃的身份,可肚子里的毕竟是皇嗣,已经下旨在她生产之前一切待遇如同之前。
听着这话,夏清杺面无表情,心中不悲不喜,只是觉得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因不想再同萧天成有任何瓜葛,所以在得知消息的一瞬间打定注意不要这个孩子。
许是因为她有了身孕的缘故,如今的夏府戒备森严,每日都有宫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说是没有皇帝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让她出门,如今,她是真正的被禁足了在这里。
得知这个消息后,夏清杺异常的平静,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从来不知此事一般,每天穿行于夏府的各个角落,在各处发呆。
虽然有宫人贴心服侍,可她却依旧瘦的惊人,脸上毫无一点将为人母的神采。
因她异常安静,时间长了,宫人便渐渐的放松了警惕。
因此,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夏清杺一个人悄悄的爬上了夏府的最高处,没有任何征兆的跳了下来。
等宫人发现的时候,她的白裙上已是斑斑血迹,人已昏迷多时。
萧天成得知消息后,连夜从皇宫赶到了夏府,重重惩罚了玩忽职守的宫人。
经过太医的诊断,夏清杺腹中的孩子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受到伤害,但她本人的状况则不容乐观,跳下来的时候磕到了头,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
看着躺在床上的毫无生气的夏清杺,萧天成慢慢的坐到了床边,握着她的手,轻道:“我多愿没有事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把他们之间的情况搞成这样,并非他的本意,没有猜忌,没有别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可真的当她出了事,如今再看那些所谓的挡在他们面前的“家仇”又算得了什么?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在一起更重要的。
可事到如今,他只有这样一步步走下去,没有了回头的道路。
时光荏苒,转眼数月已过,夏清杺虽然有众人的精心照顾,可比正常孕妇的肚子还是略小。
这种情况,看的旁边照顾她的接生嬷嬷直摇头,也曾细细的跟萧天成说过,如果在生产前她还醒不过来的话,不但孩子难以活命,恐怕就连大人,也是难逃此劫。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推移,夏清杺的情况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好转,而萧天成也开始了不管政事多忙,每天都会过来探视,或带她晒太阳,或着就坐在她身边和她说些日常发生的琐事。
面对着夏清杺和萧天成的逐渐平静,隋轻晚逐渐抓狂,日日在宫里兴风作浪,终于在一个早朝即将结束的时候闯了进去,手中举着一张圣旨说是先皇遗命。
她的张狂朝臣都略有耳闻,因此没等那张圣旨打开,便有几个老臣当场呵斥,说先皇怜她孤苦,在驾崩前将她从冷宫放了出来,如今她妄想干预朝政,真真是不知死活,说到这里,现场就有几个朝臣上书让萧天成赐死她,可萧天成却偏偏不,反而是微笑着让人见她扶回了自己的宫里。
第二天,隋轻晚依旧在早朝将要结束的时候闯了宫殿,这次,没等她开口,便被早有准备的宫人“扶”了出去。
接连几天,隋轻晚都是以冲进早朝开始,以被“扶”回寝宫结束。
最后一天,萧天成让她将手中的圣旨打开,当着众朝臣的面宣读,可在场的人,谁肯相信她的“疯话”,更何况事后萧天成还命人查看了那张圣旨,经过验证,那圣旨肯定就是假造的,更何况上面的内容。
如此一来,隋轻晚的这场闹剧倒是变成了自己给自己下的圈套,事到最后,她不得不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随后,隋轻晚被剥脱了所有的封号,再然后,她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皇宫。
后来,萧天成辗转得知,皇帝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自己,不过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被母后捡来用来换掉夏清杺的孩子而已。他,不过是母后生存路上的一招棋而已。
可虽然他是个棋子,却也曾真正的享受过父亲和母亲的爱护,想想当初的那些举动,他就有些后悔。
而原本应该被遗弃的夏清杺,却被夏明远救起,顶替了满月的身份,以夏家千金的身份活在这里世上。
夏明远明明知道这是一场祸事,却还是抛弃了自己的女儿,养育了她。
这一切不是阴谋,而是上天给他的一个玩笑。
可如今他得知了所有的真相,就是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时光匆匆,气温逐渐降低,大雪如约而至。
虽然天气大寒,可萧天成依旧在出处理完政事后千万夏府,可刚出宫门,便有侍卫来报夏清杺似有醒转的迹象。
一路策马狂奔,积雪在马蹄下肆意翻飞,裹着天上的大雪,渐渐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回到夏府,太医果然带来了好消息,说近日夏清杺就可能醒转。
守着这个好消息,萧天成足足等了几日。一日夜里,宫里来人急报,说守卫京城的禁卫军突然发生暴乱。
事发突然且紧急,萧天成只能先回宫处理政务。
可等他走了没有多久,便有大队人马袭击了夏府,一场有预谋的大火,将整个夏府都笼罩其中。
天空飘落的雪花在腾腾的热气中翻飞乱舞,然后融化,像是一场华丽的死亡盛宴。
火势很大,在场的众人根本无法控制,等萧天成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已经无法可救。
虽然他不顾众人的阻挡硬闯了火海,可已经燃烧了近半个时辰的火场,又还会给他剩下什么。
事后查明,这场暴乱,不过是隋轻晚的一个爱慕者策划的,那人烧了夏府,随后自刎而死。
这所有的一切,让萧天成不可接受,好像上天总是爱跟他开玩笑,每次都在他将要触碰到幸福的时候都戛然而止。
那一夜,萧天成似突然间苍老了很久,整个人愈发的阴郁和暴戾,处理任何事情,都愈发的冷酷无情。
熙和四年,距夏清杺离开已满四个年头,又是一个雪花翻飞的季节,在她死祭之日,萧天成一身素衣出宫拜祭,一时不查,在街角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撞了满怀。
那妇人跌坐在地,先是查看了一番怀里的孩子,然后头也没抬的冲他吼道:“你没长眼呀,慌什么慌?”
恍如隔世的声音,恍如隔世的语气,让萧天成愣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那妇人抱着孩子起身,只顾着拍打身上的污渍,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嘴上还在絮絮叨叨地埋怨:“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就不能看着点路?”
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孔,萧天成几不能呼吸,颤抖着声音问道:“是你吗?”
那个拍打污渍的人闻声一愣,半晌没有吭声,过了很久才自言自语道:“不是我又是谁?”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那妇人怀里睡的迷迷糊糊的孩子虎头虎脑的将脑袋伸了出来,看了他半晌,才伸着手要他抱,冲他清晰的喊:“爹爹,爹爹。”
那一瞬间,萧天成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圆满了。
其实老天很公平,为每个人都准备了不一样的生活,不管你向前走还是向后走,哪怕是停步不前,可总有一天,幸福自己会来到,它不偏不倚,正好来到你的身边。
那日,萧天成走后,夏清杺就从昏迷中醒来,那一刻,她拼命想要做的,就是逃离萧天成的掌控,因此,趁着夏府混乱之际,她逃了出去。
可逃亡的生活对她来说异常艰难,在即将灭顶之时,被微服的裴钱救起,早年间青涩的爱情褪去,剩下的,只是老友间的默契。
那时候,裴钱的身边已有了贴心佳人,对于她,似乎也只剩了旧年的友谊。
没有回京的那些年,她游历在外,想通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很多事情。
当儿子第一次追着她问爹爹在哪里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是时候回去了!
后来,在梁国的民间,常常传说孝恭皇后裴氏独霸睿宗宠爱一生的故事。
孝恭皇后裴氏,熙和五年六月入宫,初为嫔,同年七月进妃,八月进贵妃,九月尊为皇后,十月,睿宗萧天成将两名皇子划归孝恭皇后名下。
一时间,关于孝恭皇后的猜测不断,见过她的人说,孝恭皇后的容貌性情像及了早已去世的元皇后夏清杺,也有人猜测说孝恭皇后是元皇后的转世托生的,所以睿宗才极其宠爱。
可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睿宗帝后的和谐,逐渐成了民间恩爱夫妻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