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等着我回去。您有事儿就吩咐。”
魏以廉眼睛极快地一眯,整个气势瞬间松散,轻轻叹息一声,“你还在怪我。”
“女儿岂敢?”魏北悠轻嗤了一声。
“你不是不敢,只是……”魏以廉从桌案后走出来,到魏北悠身前站定,微俯身看着她,“只是不屑,对不对?”
魏北悠仰脸灿烂一笑,微微屈膝,行了周全的一礼,朗声道:“父亲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
“咝——”魏北泠倒吸凉气的声音在书房里格外刺耳。
魏以廉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魏北悠的笑脸一眼,背过身去到桌子上拿了一本黄色的折子,递给魏北悠。
魏北悠也不说什么,顺手地接过来。
折子打开,上书:闻听卿于捐银一事中厥功甚伟,朕虽未当朝封赏,但仍感念卿之忠心,特封赐……
后面都是些金银之物。
魏北悠合上折子,淡淡地看着魏以廉,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宝儿之前与爹一计,未做思索,可见天资聪颖。现皇上赏了,宝儿也可挑自己喜欢的拿去。”魏以廉接过折子。
五月份皇上要建端阳宫,自己又不愿掏腰包,便在朝堂上要求重臣出钱,这烫手山芋谁愿意接?偏有个脑子不大正常的戴超一口应下了,还说什么“自当为皇上鞠躬尽瘁”,可舒坦了皇上,苦了他自己。他怕死啊,来求魏以廉,魏以廉正好试探魏北悠,问了魏北悠的想法,魏北悠说,向朝臣征捐,是皇上的主意么?
一语触动了魏以廉。
其实当时魏北悠想到的是用皇上的随身之物来征捐,皇宫之物倒不稀罕,但皇上随身带着的或是带过的随手撒出去那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代表着皇上的威严和脸面。以前类推,还可以让皇上写了字赐给京城的商客大户。对皇上来说,仅仅动动毛笔的事儿,这些拿来当传家宝的商户却愿意奉出千金,万金。以名换利,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不知道后来魏以廉是如何做的,总之定是结果不错,折子赏赐都摆在眼前了,他对她自然又另眼看三分。
魏北悠一笑,道:“父亲,女儿当日可曾说了计策?”
魏以廉微微一顿,“不曾。”
魏北悠道:“如此,父亲如何能知女儿确实想到了计策?而况女儿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之前父亲心下已然有了计策,方认为女儿如您所愿,实际如何,谁又可知?”
“日前女儿小生日,承皇上太后错爱,也赏赐了不少东西,父亲给的这些个,女儿本是不缺的。”魏北悠慢慢地说完,退了一步。
“父亲若无其它事情,女儿便退下了。”转身,往门外走,毫不迟疑。
“等等,回去跟你娘说,今晚我会过去。”
魏北悠回眸一笑,目光恰好扫过瞬间面色惨白的魏北泠,浑不在意地收回来,开门,走人。
“娘亲。”魏北悠出了书房,直奔越氏的院子,在门口定定地站住了。眼睛里的复杂一时间全部翻涌,嘴巴张了几次却始终没说出半个字眼。
越氏一怔,许久后慢慢微笑,走过来把魏北悠揽进怀里,叹息道:“宝儿,不怪你。娘早就知道,想要什么结果,就要付出什么代价。”
“娘……”魏北悠眼泪滚滚而出,紧紧抱住越氏。她知道,她们无论如何需要个儿子、弟弟,因为一旦刘姨娘产子,越氏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越家虽强,魏北悠的身份虽在,然而府内事天王老子也管不得,而且一个并未受到虐待的妻室是不合和离的条件的。越氏走不脱,魏北悠只能努力让她过得更好。最最重要的是,魏北悠从来不觉得这个月萤公主的身份只是庇佑,兴许一朝就是灾难,越家也会在几年后不明原因地衰落。
她现在还保不住越家,但保住娘亲,是她从重生来自始至终都未断的信念。
魏以廉是个人渣,但如今,人渣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她那般对魏以廉说话,也只是激魏以廉做出选择。退,她魏北悠和越氏就与他再无瓜葛,进,他就必须好好待她娘亲,决不能再给她难堪。
夜幕降临,越氏的院中摆了酒菜,魏府魏大爷六年来第一次在除逢一逢五以外的日子里踏入正房。
魏北悠在墙外站着,听着院内传来魏以廉爽朗的笑声,只觉得月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