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给了皇甫留仙。
庄儒盛这种人恐怕是没胆子造反的,但他建功立业之心仍在,为人也正直不屈,若是皇甫留仙能劝动他,想必也是一方助力。
云青虽见着了帝星所向之人,但也似乎没打算为她多做点什么,她依旧住在这陋巷中彻夜苦读,偶尔与徐吾通对弈,更多时候只是陪着周围的邻里唠唠家常。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冬天来了,沧江水位下去了,有小段河道还被冰封。
修帝陵的人仍未归还故里,隔壁胖姑娘瘦了一圈,她很少出门了,云青也不常见着她。某天夜里,她跳进了镇子外的池塘,再也没有回来过。云青转眼就将她送的那身棉衣给烧干净了,徐吾通问她为何,她只是笑,也不多说话。
云青再明白不过了,胖姑娘死后要走过八寒八热地狱,走尽这六道轮回,这样新的生命才会诞生。
庄儒盛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午后来向云青告别,他决定随皇甫留仙离开,去南边楚国封地寻求帮助。他说皇甫留仙乃是明君降世,定能推翻现在的朝廷,重现古国风采,扬我上朝之威。云青也不多说,只是将他的书都还了回去,又赠了些墨陵的奇门遁甲竹简。
皇甫留仙也在不久前找过云青,请求她随军出征,可是云青没有答应。
那时候云青倚窗正在听雪,整个人静得就像一幅画似的,那张柔和而苍白的面孔之上看不见一点人气。
她交给皇甫留仙一个锦囊,只告诉她若是有性命之危便将其打开,然后重新望向窗外,她说:“我会去为将军夺气运,争天命,还请将军好好把握自己这边的事情。他日将军征天之时,我自会出来相助。”
待到皇甫留仙离开,徐吾通才面色严肃地显化身形,他对云青道:“魔尊是要与我墨陵相抗了?”
“不错,先生若是要反悔,那也已经晚了。”云青不看他,一直面朝着被白雪所覆的青山。
徐吾通不解道:“在下不明白魔尊要做什么,若是观世情,历红尘,那只管去看就好了,何必在这战乱中掺上一脚?”
“是啊,先生说得一点也不错。”云青点了点头,居然也没有反驳什么。
她这幅样子反倒让徐吾通不好接话,只听她接着道:“先生当年又为何要游说四方,贺前辈又为何要入朝为官呢?”
徐吾通答道:“自然是为了践行我们所求之道。”
他欲以通圣剑意教化万民,而贺清秋欲以封疆剑意定国安邦,他们应道而生,为道赴死,与云青现在这种莫名其妙地介入似乎颇有不同。
“我一直在想自己修的阎魔之道。过去一直在打打杀杀,南海十年,闭关十年,不曾入世,所修之道也不知如何践行,是不是这么一点点打杀下去就自然而然地道途通达了呢?”云青用手支着头,她颇为惬意地坐在椅子后面。
徐吾通还是没搞明白她想要说什么。
“现在想来……似乎是的啊。”云青笑起来,她张开眼迎上徐吾通肃穆而戒备的视线,然后从容地道,“您看见这片土地了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您和墨陵先辈们会想要将它变得更好,可是我什么都想不到。”
“这里,什么都感觉不到。”云青指了指自己心脏的地方,笑意极为逼真,“所以我想我的道大概是无法在这人世里面践行的。就算失去了修为,就算不再以道种修行,这里也依旧渴求着混乱与征伐。先生,力量的丧失和大道的崩毁并不能止住我对青云之上的向往。现在,我想我找到自己的道了……就这么战下去,待所有人陨落谷底,立于青云之上的就只有我了。”
她话音颇低,似乎是在说给徐吾通听,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徐吾通闭了闭眼睛,试图躲开她漆黑的视线,但是那双无瞳的眼睛却如噩梦般无法摆脱。
他也听了遣渊魔尊对云青的教诲,谴渊魔尊告诉云青,这红尘里有她所不能理解的一切,而云青不能理解的无非就是“情”之一字。遣渊魔尊是个心软的,他是真把云青当自己孩子在养育,到了这生死关头还希望她能像所有人有心有情,他希望云青像是真正活着的人,而非六道生死轮那样的战争兵器。
就好像所有修行者都向往着天道,却没有人会想要把自己变成天道一样,那对于活着的存在而言,实在太过残酷。
可是连遣渊魔尊也没有料到,云青直接走上了一条与他所望之路完全相反的道上。
“既然这个人世不足以承受我的阎魔之道,那我就只能找上墨陵剑阁了。”云青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身上的黑色道袍边缘燃起熊熊黑焰,四周的书册皆被焚毁,“最近我也想明白了,选了谁当王其实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要和墨陵对上,这样才好给我一个对他们下手的理由。”
徐吾通见她气势节节攀升,只得稍退一步。
云青将背后的画卷取下,然后和声道:“先生,还请回画吧,我该去找墨陵嫡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