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悬崖下的不到五十人,十不存一。没有身临其境的人,很难想象到那些羌人勇士最后时刻是多么无助和绝望,并非他们不堪一击,实在是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遭遇了错误的对手。
陷入绝境的飞军,犹如一群嗜血的狼,极度危险。
为击退这些羌人,飞军也付出沉重代价。
战斗结束时,百人预备队阵亡近半,另有二十多名飞军重伤失去战力,还能作战的只剩下二十多人,包括王平在内,身上都挂了彩。
袭营战爆发的时候,正面推进的羌人也适时加强攻势,试图一鼓作气突破防线,只是在飞军严防死守之下未能成功。随着袭营部队迅速被击溃,负责正面进攻的羌人士气大挫。
每个人都知道,从悬崖攀上去的,是最能打的五百勇士!
按照羌人的盘算,这些外地来的汉军不知道高山病厉害。
这几日正是飞军最虚弱的时候,依靠地利勉强守住一条线已经是极限,断然没有挡住袭营队伍的可能。谁都没想到,袭营部队很快领了盒饭。
铁一般的事实,让羌人惊疑不定。
偷袭后方失手,正面久攻不下,羌人很快退了回去。
幸存飞军将士强忍疲惫和倦意,开始打扫战场,救治同伴,包扎伤口。先前战斗中,两处战场加起来有近百阵亡或重伤,整个营地气氛有些消沉,将士们沉浸在悲痛之中。
王平正忙着为一名飞军包扎伤口,将自己的内衫撕成条状,连在一起。
那名伤兵腹部有一条长长的刀口,肠子都流了出来,痛得满脑门冷汗,惨笑着对王平道:“头儿,先给你自己包上吧,你胳膊也在流血呢。”
“别费那力气了……”
“我这伤,活不了……”
他是老兵,这种伤正常情况下都很难救回来,何况现在连药都找不到。
王平不吭声,手上没有停,很快将布条接成他想要的形状。
“忍着点。”王平对伤兵道,然后不由分说地为他包扎。
这名飞军伤兵知道主将的脾气,既然无法拒绝,他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尽可能地不发出痛呼。连日奔波苦战对身体的持续消耗,以及高原反应带来的严重后遗症,导致飞军目前的身体状况普遍非常糟糕,靠一口气撑着,重伤后,这名伤兵再也支撑不下去,没等王平包扎完,便闭上了眼睛。
王平身形为之一滞。
但很快,他又动了起来。
“他死了。”
贾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打仗的时候,也不知贾家四兄妹躲在哪里。
王平刚才想派几个人保护他们,仓促之间楞是没找到人。战斗刚结束,贾穆就适时冒了出来,自保之道果然深得其父真传。
但王平却无法跟他计较。
贾穆不是军人。
更何况,要不是贾穆告诉他,羌人的高原反应应该没有本方这么严重,很可能是想利用高原反应持续消耗飞军,建议部队停止赶路就地休整,准备迎接羌人的猛攻。若没有今天的休整,飞军很可能撑不过这一波。
“我知道。”
王平应着,继续未完的事业。
贾穆不再说话,默默站在旁边,看着王平认真地为这名飞军遗体包扎,剩下的线头还打上一个活结,最后用沾满血的手掌,将这名飞军眼睛合拢。贾穆突然间有些明白,为何在如此艰困环境下,这支部队仍保持着强大战斗力和向心力,至今没有出现崩溃迹象。
甘苦与共,方能生死相随。
王平起身,看着贾穆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