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姨娘的日子未免过的困窘了些。
“王妈妈是我娘陪嫁,听我娘说是不想步了周姨娘后尘,所以是自己做主把陪嫁配了出去,后来王妈妈守了寡,那时梧桐还不足一岁,我娘自然把她又要了回来,好歹也能照应,只是苏姨娘却说她们不是木家名册上的下人,就不肯发放月钱和份例。”
如今梧桐看去也十三四岁了,这些年里她们母女的日子看来也并不好过。
姐妹两个也就闲言闲语,或是无人处能掀了帘子瞧瞧外间景色,到了夜间投宿也总能和赵出石隐共宿一家客栈,不知是石隐有心还是木成文有心,可木容却高兴的很,每日里总也能或远或近的见着石隐。
头几天还好,马车上的日子总也好打发,可过了几天也就实在腻味了起来,每日都这么颠簸,木容的兴致也只剩了能掀帘看一看石隐这一样了。
这日里却又忽然新鲜起来,却是马车正行到了南北交界那崇山峻岭的地方,车队都是要行在山与山间的夹道上,人烟稀少,木容索性把车帘撩起来,和木宛莲子去看外间冬日里的山景。
只是山路难走,总要走个三两日才能出去,其间难免便要在山间留宿,白日里也是小心赶路,生怕到天黑时错过了这山中唯一的客栈。
颠了一日好容易晚间将将赶到客栈,木容却是一进客栈就瞧见了石隐赵出已然坐在店里喝上了酒。只是栈台处还有几个婆子正在投宿,后面却有一个戴着围帽的姑娘正在抱怨:
“都是废物!要是定上了船何至于这般奔波?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先前同表哥一处走也就算了。”
一旁另一个戴着围帽的姑娘便是温言宽慰:
“年底往来人多,船定不上也情有可原,待再过两日出了山也就好走了。”
说着话回头一笑,她围帽前的轻纱却是掀起的,木容一下看到了她面容,却是蹙了蹙眉,这人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
正是愣怔着冥思苦想,就觉着木宛拉着她手往楼上去了。
木容进到屋里也还没想通,却是不多时冬姨和莲心也进来,冬姨一瞧她这般模样,就笑了起来:
“姑娘眼也忒毒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却没认出来,只觉着眼熟,莫非果然是相熟的人?”
木容见冬姨这样说想来真是认识的人,也就赶忙去问,冬姨又笑:
“姑娘可不认得她,可姑娘却认得她姐姐。”
见木容仍旧满面不明所以,便又说起:
“方才那两位姑娘,一位是江家的,正是云夫人的娘家,可另一位姑娘见着的,却是陈家的三姑娘,名唤陈青竹,她们府中四位姑娘是用梅兰竹菊取得名。”
木容蹙眉,那抱怨的姑娘是江家的,云深母亲云夫人娘家正是江家,那她口中的表哥可见着就是云深了,倒是旁边那位陈三姑娘陈青竹,梅兰竹菊,她的姐姐……
“青梅?”
木容这一惊非同小可,难怪她觉着眼熟,陈三姑娘的容貌却是和青梅果然有五六成的相像。可青梅却是周家的大丫鬟,怎么会和陈家的姑娘扯上关联?
“陈家虽远比不上当初的周家,却也是在峦安很有名望的富商,表少爷才四五岁的年纪,陈家便托了媒人给陈家大姑娘说亲,周陈两家常年生意往来,老爷也就应下了这亲事,只是后来周家破败,谁也没再提这事,可到了陈大姑娘该出门的时候,陈家却忽然报了丧,说是陈大姑娘给病没了。起先我还当是陈家不愿再和周家结亲才出此下策,只是后来在绛月轩见了青梅,我这才明白过来。”
冬姨满面含笑,木容听着却渐渐明白。大约这青梅是不肯废约再嫁,虽不知是何缘故最终去到了周家,却到底触怒爹娘往外给她报了一个病亡,往后再没了陈家大姑娘陈青梅,她也只得在周家做了一个大丫鬟。
“倒实在是难得。”心中难免对青梅愈发敬佩了许多。
“只是这时候她们怎么也急着上京?”
“大约为着选秀吧,历来先是民女再官宦贵女的,来年二三月的选期,若是年后再赶路,舟车劳顿恐怕形容不佳,不若早去修养。”
这倒也说得通,因着青梅的缘故木容对那陈三姑娘也留有几分好感,可那江姑娘就实在很难喜欢,到底她出自云夫人的娘家,又是口口声声唤云深表哥的。冬姨看着木容这神情,便是叹息一声:
“当年里也是因着闺中云夫人同主子交好,江家来人提亲,主子十二三岁上就和江家大少爷订了亲,也是从那之后老爷总肯提携江家,江家才从个寻常商户一跃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