鹌鹑荣撑着他家里的小艇一路沿着沙基涌向西而去,打仔洪等人全部伏在后蓬内大气都不敢透一口。对岸的沙面街上人声罕寂,灯光全无,偶然只看见有依稀的人影提着汽灯经过,想必就是深夜巡逻的英军岗哨。
鹌鹑荣是船户世家,年纪虽小,沙基涌一带的河道早就烂熟于胸,撑艇技巧高超,虽然夜色深沉,但是却通行无碍,无惊无险就绕到了沙面的西区。
汤姐带低声道:“英军军营现在已经迁到了这里,希望待会白鹅潭那里没有英国的鉄甲船。”
龚千担知道他所说的是英国军舰。英国皇家海军独步天下,号称“日不落帝国”之由来,若然白鹅潭江面上停泊着英国的军舰,他们这条小小的河艇简直就是蚊子遇到大象,九死一生。
他早就听说过英国海军的厉害,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人都吃过不知多少的苦头,心下不禁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
奇怪的是沙面西区的英国军营营区此时却寂静无声,他们安然通过,顺利地来到了白鹅潭的江面。
白鹅潭就是沙面南面的珠江水域,相传是明朝时黄萧养起义被官军最后围困于此,江面突然现出一只白鹅,黄萧养骑白鹅飞天。后人为了纪念此事,故此命名。白鹅潭对开的沙面上就是今天白天鹅宾馆,早年享誉全国的五星级酒店。
此时的江面上却黑沉沉一片,也没有什么英国军舰,众人都舒了口气。鹌鹑荣终于开口道:“现在总算过了第一关,只要从这里偷偷上岸,就可以向东北到达圣母堂了。”说完指了指堤岸。
打仔洪仔细看了过去,看到岸上依稀有些建筑物,当下月光稀疏,看不清楚,就问道:“上面那些就是废弃的军营吗?”
鹌鹑荣点点头道:“不错,那里就是以前的沙面军营。后来搬去了西区,往日那些英国佬要叫大寨的姑娘就是要我偷偷从这里送上岸的,听说是怕让值日的军官知道。”
陈久如道:“这里大概有多少英军?”鹌鹑荣搔了搔头,道:“这个我倒不太清楚,总有一百来人吧。”
陈久如道:“你确实是一百来人?”鹌鹑荣道:“我阿公是这样说的,他说军营带兵的叫上尉,管一百来个兵,听说还有炮兵、军医什么的。他还跟我说带兵的那个官叫什么邓杰森,是个大坏蛋。”
打仔洪笑道:“你阿公是何方高人?居然知道如此详细?”
鹌鹑荣自豪道:“我阿公就是沙基疍家的黄天来。”打仔洪“哦”了一声,竟然有些惊讶,道:“原来是他?”
汤姐带插口道:“带妹哥,你也认识鹌鹑荣的阿公?”打仔洪点点头,道:“我早就听闻沙基疍家船户有位好汉,绰号‘两脚黄鳝’,本领高强,想必就是小荣的阿公黄天来吧?”
鹌鹑荣不停地点头,十分兴奋和高兴,道:“原来洪大哥也知道我阿公?不错,他就是‘两脚黄鳝’,沙基荔湾这里的河道省城之内无人比他更熟悉。所有疍家人都对他很尊敬的。”
打仔洪没有再答话,只是不停地看着岸上。龚千担低声道:“带妹哥,你认为怎样?”打仔洪侧耳听了听,只说了声道:“奇怪,真是奇怪。”
众人忙问究竟,打仔洪道:“我用耳力听过,军营内应该是空无一人,但是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龚千担道:“若然不对劲,不如我们撑船往前去,从东边那边上岸。”
鹌鹑荣摇摇头道:“前面不能走,再走就到法租界的地头,那边的法国兵虽然少,但是对江面巡逻的更严,连那些英国兵都叫我不要过去。你们要去圣母堂,只能从这里穿过去,趁着夜晚走到沙面大街,再到圣母堂。”
打仔洪点点头,道:“不错,从东边饶过去太费时间,鹌鹑荣,撑我们过去。”
但是鹌鹑荣却没有出声,只是神情紧张地看着江面。众人都不明所以,汤姐带就怒道:“鹌鹑荣,你在干什么?还不撑船靠岸?”
鹌鹑荣突然颤声道:“是‘乌龙太岁’!”
打仔洪愕然道:“什么‘乌龙太岁’?”龚千担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那晚在大戏学堂所见,对着鹌鹑荣道:“你说的是那只乌鱼怪?在哪里?”
鹌鹑荣指着江面道:“我方才好像看见在水里面闪了一下,但是看的不太清楚!”声音发抖,似乎极度害怕。
打仔洪见他如此窝囊,有些生气,道:“什么乌龙乌鱼的?白鹅潭这里会有水怪吗?我怎么从来未听过?”
鹌鹑荣回过神来,道:“洪大哥,沙基荔湾这里真的有‘乌龙太岁’,我阿公说有,我也亲眼见过!”
鹌鹑荣的外公黄天来是沙基荔湾船户中的老行尊,地位超然,疍家船户凡是靠水为生的都对他颇为尊敬,因为他对河道熟悉,而且无论行船水性都经验丰富,又急
公好义,所以人送外号“两脚黄鳝”,只不过跟所有疍家人一样不能上岸生活,因为老广俗话“黄鳝上沙滩,不死也一身潺”。
黄天来很早就带着鹌鹑荣走船运货,从小就教晓他沙基河道的路线和水系。
自唐以来,省城沙基荔湾一带是河道纵横,水系丰富,但历经岁月,很多河道湮没。而历史上的荔枝湾两岸红云风光却是当年的一大胜景,五代十国的南汉国建都于省城,还大力建造开发荔枝湾河道,正是“一湾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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