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正在耳上雕环处游走的指,抬眸看去,见到了正步步走入殿中的靖。拓跋泽唇角微勾,终于多了些认真,坐正,而后道:“靖。”
靖行了礼,视线扫过那些大臣,大臣们一个个轻咳,眼睛四处乱瞟,对靖明显是又畏惧,又不敢太过亲近。因为大多的西陵人都已经知道了,知道在靖的这个身体,原本就是东卫皇帝夏侯靖的。
纵是以武为尊的西陵,也终究是也要文官来把持内政的,所以受了文官的影响,但凡是皇族这方及朝堂上的人,都与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反之,朝堂之外的诸如龙炎殿这样的地方,本就不喜朝堂上那些人,所以更加对靖敬畏。
但打仗这种事,与西陵内部排位无关,肯定还是要朝上的人来做决定。如今靖被找来,也是知道自己大概也就是旁听。
遂抬了抬眸,靖自行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拓跋泽从来都不勉强靖与这些大臣们为伍,于是回归了正题,问道:“那你们说,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此时,一名冷面的大臣都颜都颜走上前,说道:“我们一致认为,既然有几个城池已经有些按不住了,那么我们不若出兵直接将其一举攻下!”
“那……京城出去的兵马,不用管吗?探子们不会来回报,说是没探出消息吗?”拓跋泽又问。
轮到这个问题,众人一同沉默了一会儿,都颜也想了想,却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道:“那里只要有欲答尔在,没有人能攻破的!区区一个女人,还有连牙缝都塞不住的兵,不足畏惧,还是要以西陵大业为主。何况,我早说那点小虫,根本不用费那么多人去探,有着时候,还不如探探越合。拿下东卫后,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越合!”
一句话落,拓跋泽的指尖微顿,靖也稍稍停下正端茶杯的手。
都传拓跋泽大殿下对东卫那女子有兴趣,向来是王派的都颜不免扬了下眉,道:“难不成,大殿下还想放下东卫这大油水,用数万兵马去擒获个女人?若是王上知道此事,定是会怒的!别忘了,大殿下现在还不是王上,还要谨慎才是!”
拓跋泽眉心微蹙,实在是讨厌这个说法,他正过脸看向都颜,“不是本王出不出兵,是你确定,欲答尔守得住吗?”
这句话一针见血,都颜轻蔑的冷哼一声,恰好这时外面人报欲答尔入宫,几人交换了下视线,便宣了这名被众大臣看好的彦桥城“太守”。
没一会儿,便听一个沉重脚步传来,影下,映出了一个略有魁梧的身影。那人脸上带着一个刀疤,相貌狰狞,非常可怖。眼中也有着一种与都颜一样无比的傲慢,是典型的西陵武将。
拓跋泽见到他,看了看他双手递来的近来彦桥城的军报,而后随手一放,道:“本王就问你一件事。若是西陵出兵东卫,剿灭哗变只党。外围突入之人,你可是守得住?”
欲答尔狰狞一笑,舌头残酷的舔了下自己的唇,低沉沙哑的说道:“一块肉我都不会放过的。但若是不小心杀了叫慕云若的那个女人,大殿下可要饶我死罪啊。”
欲答尔笑得狰狞。
拓跋泽神情不悦,猛的将面前的案桌踹向了欲答尔,随着一声轰响,欲答尔即刻弯身用右手撑住桌子,用如野兽般的眼神看着拓跋泽。
拓跋泽唇角动了动,起身俯视欲答尔,“若是你杀得了,本王绝不会拦,还会大大奖赏。”
言罢,拓跋泽稍看了眼一旁的靖,见他的神情似乎并没有太多变化,于是便道:“半月后,靖,你随本王攻破东卫三个哗变城池。”
靖无声,将茶杯放在放于桌上,终于起了身。
且听拓跋泽昂首勾了下唇,右手轻掩右颊,狞笑一声,道:“半月后,西陵东卫,正式开战。呵呵呵……终于到了这一天了。本王要,亲自踏平东卫,以庆贺……本王即将迎来的,登基大典。”
拓跋泽渐渐笼了笑,眼中透出了一股极度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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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墨城的夜,格外寒凉,许是受到东卫下雪的影响。
丫鬟巧月端着一碗刚命厨房做好的热汤,正小心翼翼地向将军府里的主房走去。
当她来到主房外时,看到这位慕将军恰好并没在房里歇息,而是半身倚靠在院外的长椅上,身靠后面的红柱,她简单的披着一件白色外袍,单腿微屈,正安静抬着手看着什么东西,定睛一见,原是一个正泛着幽光的小球。而她看那小球时的神情,似乎与白日时见到她有些不同,多了些夜的宁静。还有一缕白日笑颜笑,不曾有过的寂寞。
巧月看的有些出神,晃晃头,紧忙先去给慕将军送汤。
听到巧月的脚步声,云若轻侧过眼眸,寂寞的神情似乎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巧……月?”
巧月连连点头,将汤放在云若身畔的石桌上,道:“这几日慕将军都没好好吃上什么,所以巧月交代厨房给将军做了些热汤。”
云若露出惊喜的神色,而后收了东西,捧场的喝了一口,顺道轻赞了几句。
巧月心里自是高兴,可不知怎的,却又觉得慕将军的这份喜悦并非发自内心。于是她启了唇,轻声问道:“听说是要和西陵打仗了,慕将军这么晚还不睡,是在担心这件事吗?”
云若摇摇头,道:“只是在等着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消息。”
巧月不解,但这带兵打仗之事,她也确实听不大懂,于是便安静站在云若身边等待吩咐。
就在这时,云若好似忽然想到什么,突然便自椅子上站起,满眼璀璨的对巧月说道:“巧月,还有些时间,可否陪我看一样东西?”
巧月微愣,茫然点头,可还没等她问要去哪儿,就见眼前的慕将军扔开了披在身上的外袍,顺着一些物件,干脆利索地上了房,稳稳站在了砖瓦上。巧月瞠目结舌,不知是跟还是不跟,但见云若回头对她做了个“上来”的手势,犹豫半晌,而后不知从哪费力的端来个木梯,也小心翼翼的来到了房上。
此时夜风正烈,足以可以将人吹的摇摇晃晃。巧月好不容易站稳,却见眼前的慕将军已然横跨步子稳稳站在风中,骤起的夜风将她长发凌乱吹起,犹如舞动的青丝,她双目望着很远的那方,倾世绝美的脸上有着一丝温柔。
巧月随她看去,忽而怔住,虽也夜晚,但也能在那不是很远的地方看到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土地,偶尔可见斑斑火光,生活一片祥和。
“那里是……”
“东卫。”云若答道,眸中耀过一缕浅光,“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巧月微怔,忽而想到自己听过城池里的人私下里说过关于慕云若的往事,这才想起,然后道:“听说,东卫的皇帝,慕将军的丈夫还在那里,慕将军这般爱着东卫,当是对他深爱至极。”
云若眼眸微动,浅笑,不语。任是那清风拂面,带走了片片思绪。
这时脖颈处的玉璃如是感受到云若心中的那丝轻柔,遂若有似无的泛起盈盈幽光。
巧月注意到了玉璃,想起方才进院时慕将军似乎正在看这东西,如此珍爱,当是她深爱之人所赠。忽而又想起一件事,巧月转头看了看云若,问道:“对了慕将军,刚刚巧月在帮将军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了两把剑,一把刚强,看来是经常用的,当是慕将军的,还有一把看起来很轻,不知是作甚用的,巧月不敢多动,也不知是不是慕将军的,但也不敢动,只是将它搭在了一边。”
云若看了眼巧月,淡笑,道:“那两把都是我的,只是另一把从未用过罢了。”
“从未用过的剑?”巧月微怔,还想再问,却见一名副将匆匆跑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问得多了,于是紧忙收了声。
副将赶到,左右看了圈儿没见这人,云若俯视着,一声“这里”,副将这才恍然,然后仰着头说:“慕将军,百里君主来信了,说是已经探到西陵接下来的动向了。”
副将说着,找了块石头,将那字条捆上,用力向房上扔去。
云若利索的以单手接住,双指将其摊开,当看到上面的消息后,清眸蓦地一动,原本悠闲的神情也霎时蒙上了凝重。而后她拉下字条,重新看向东卫方向,轻笑。
“传信给皇甫将军,明日起,慕云若将亲自练兵。让所有人准备,半月之后,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一言落下,副将惊喜,重重点头转身跑走。
云若依旧望着远远的那处,探出手,悄无声息的张开五指对向东卫,当一阵凛风撩过之际,蓦地将五指攥住,眸间透出了一缕凛光,启唇,只念了一个字:“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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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这苍天似乎都被一阵阴霾所卷,一些山间谋者大多也都预感到将会有一场旷世之战要拉开序幕,于是纷纷避开尘世,以免被牵扯其中。
西陵在忙着,东卫在忙着,越合忙着,墨城也在忙着。
自拓跋泽决定半月之后出兵东卫,本就好战的西陵几乎整个国都沸腾起来,这一场,是必要将至少三个城取代,这三个城分别是东卫的青玉城、皓月城、还有东莫城。这三个城分别居于东卫的关键之处,只要拿下这三个城,意味着占据了一半的东卫。而另一半,必须要打下这三个城后,重整兵力,攻下南面瑶城、惠城、祁连城,这三个军事要地,这才能吞下整个东卫。但是因为目前拓跋泽还不想让越合搀和进来,所以会选择速攻,也就是说,不会各个击破,而是靠西陵强大的战力,外加龙炎殿的几名战将,同时将青玉城、皓月城、东莫城攻下。
半个月的时间,西陵加紧调兵,士气昂扬,对于西陵兵士来说,看来是准备在东卫行一场残酷地屠杀。
而同样是半个月的时间,云若也在谈笑间整顿着东卫的兵力。
原先墨城的兵士最惧怕的莫过于皇甫将军,觉得这会儿换了慕将军,大概会松上那么口气,然而当慕云若去练兵的第一天,基本上所有人都不敢再看这位慕将军脸上的笑,且瞬间改变了心中所惧人物第一位名额。不过慕云若却有着独特的练兵方式,还给他们换了从未见过的装备刀具,闻说是东卫第一智者秦大人锻造的,让他们觉得很是新鲜,战力也有了一些特别的变化,当然,是否真的特别,还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有最终的结果。
总之,云若的目的也非常的明确,就是在西陵将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青玉、皓月、东莫之时,便是她在东卫彦桥城狠狠破开一个窟窿,重返东卫之日。
不过,她想做的,或许还不仅如此。
半个月的时间,几乎是转瞬即过,很快便迎来了首战的日子。
首战胜负,用兵之大事也,于是这场东卫西陵大战的关键切点。
就在首战的前夜,墨城所有的百姓,都为即将首战的兵士做着准备,不过其余兵士也并没有闲着,因为首战之后,大概是所有人一同返回东卫,也就是说,真正的大战,就在首战之后。
一夜的时间,本该好好歇息,可是那些兴奋不已的兵士,却有些失眠了,他们聚在一起,一同长着家乡的战曲,脸上始终浮现着马上就要见到亲人的渴盼。
云若今日倒是没和他们搀和,已经将自己完全收拾利索的她,独自一人牵着马来到了当年来越合时跨过的那条江河,有些怀念,也有些沉痛,那日的情景犹如昨日梦魇般,还是时而会回荡在云若的脑海。
三年了,这里似乎还飘荡那日的血腥味。
云若牵着烈风走了好几个地方,也包括那靖所去过的岩壁,这种感觉确实奇妙,三年后的她竟在悼念着三年前的她。
她褪下袍淌过小河,站在了那至高之处,想在这里守着最后的朝阳。
渐渐的,水的那畔逐渐多了些橙黄的色泽,映在波纹上,安静的随风轻荡,下面等着她的烈风,也逐渐有些不安稳。
橙黄很快映在了云若脸庞上,她长舒口气,掸了掸身上的灰土,而后返回,重新将战袍穿好,又以蓝扣将鬓发束成一缕汇于其余发后。“啪”的一声别好腰间的双剑,云若压低了双眸,换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神情。当她以一身白蓝相间的崭新的将军战袍自崖壁后走出后,忽然翻身跃上烈风,赶向首战一万兵马聚集之地,众人齐呼“慕将军”三个字,声音振聋发聩。
云若骑马缓步走到众兵之前,傲然看着前方,在等一个最为重要的时刻——西陵对东卫正式宣战的时刻。
云若闭上眼,稳住气。
那个时刻,是她将带着一万兵马归回的最好时刻。
但同样的那个时刻,或许……也是靖,要与东卫为敌的时刻。
一旦宣战,势必为敌。
三年了,终于还是迎来了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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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东卫交界。
一阵浩浩荡荡的马蹄声横空响起。
过了边界,就正式要与东卫宣战了,对于西陵的首战,分别在三个城池,也是过了这个界,西陵的将领便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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