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杉见状,若有似无轻笑了下,而后停在了那马的旁边。
“我说过,这马难驭。”短短几个字,清清淡淡,侧过的静眸中,倒映出了那张被抹黑的脸。
文念双鼓腮,狠狠瞪了慕闫杉一眼,又羞又气,“什么人骑什么马,骗人都不眨眼!”
“我从来没骗你。”慕闫杉接道。
念双这么一想,确实是自己从头到尾在自说自话,也是她自己先隐瞒姓名,慕闫杉不仅没骗她,还是她理亏把人家当大头。
念双抿抿唇,有些踌躇,但又放不下脸面请慕闫杉帮忙看看这马,于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总之我的事……不用你管……”
“哦,是吗。”慕闫杉言简意赅答道,突然翻身下马向念双走去。
念双全身紧绷,随着慕闫杉的靠近低喊:“我,我是不会随你回去的!我——”
话没说完,慕闫杉忽而将她抱向了徐毅的马,而他自己则骑上了自己的战马,冷冷回头对文念双说道:“待会儿会有人来要马,你告诉他你是谁,他自会带你回去。既然你不让我插手你的事,那我便告辞了。”
慕闫杉说罢,便正了身,看起来是真的起码要走。
文念双彻底惊了,回身看看向着这边奔来的一队人马,还有脸上表情狰狞的徐毅,念双心上一紧,便在慕闫杉骑马要走的时候,忽而吃力的探出手揪住了慕闫杉的衣裳一角,大喊:“别……别丢下我!他们人好多……逃婚这种事,不想,不想被别人知道……”念双越说越小声,揪着慕闫杉的手也发了冷汗,看起来如此放下架子实属不易。
慕闫杉侧头默默看了念双,又看向追来抢马的徐毅,哼笑一声,握住了揪在他身上的那只小手,突然一用力,就这样把这娇小的人儿拽入了自己怀中,稳在身前,低声道:“抓好了。”
念双先是没反应过来,可当慕闫杉突然喝马,战马用着比刚才来时还快的速度向着城门跑去后,念双惊叫一声,实打实的抱住了慕闫杉的腰际。
而与方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念双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抱得人是谁,脑海中不经意浮现了“夫君”二字,心中渐渐添了些悸动。
原先的她以为,大将军一定会是一个古板的莽夫,没想到竟是……
念双轻咳两声,然后小声说道:“之前的话,你……别忘心里去。”
慕闫杉笑而不语,双目始终盯看着前方。
于是念双也不再啰嗦,安安静静的呆在慕闫杉的怀里,靠着他,莫名的安心。
回程的路,因为慕闫杉加快了马速,所以要比出去时快了许多。这时念双才知道,原来方才慕闫杉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就是为了让她明白亲事的利害关系。
当他们到了文府门口,十余位家丁纷纷举着火把涌来,文大人更是与他的夫人一同快步走来,见自家女儿平安无事,这才长舒一口气,可一见将她带回来的竟是慕闫杉时,文大人猛的倒抽一口气,“慕……慕将军!”
慕闫杉轻颔首,先一步下马,然后亲自将念双扶下。
文大人似乎有些恼怒了,才刚将女儿接回来,就低声斥责:“你看看你向什么样子!还不快给慕将军道歉!”
文夫人也有些尴尬,迅速掏出丝绢帮文念双将脸擦干净。黑色渐渐褪去,一张清秀的小脸渐渐映出。
慕闫杉看得一时失神,确没想到文念双竟然是个如此清美的人儿,长相安安静静,一点也不像方才出走时的性子。突然感觉到念双也将视线投来,他迅速别开视线,平复着方才在心中荡起的一缕波澜。
然这样微秒的气氛,独独是文大人没有看出,歉意说道:“慕将军,实在是我管教无方,才会在将军面前如此失礼,待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这孩子,还望将军别将此事放在心上。”
慕闫杉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口气,对文大人道:“大人,关于这门亲事……我想,还是要多考虑下文姑娘的意愿。就算亲事不成,我在朝里的立场,也不会改变,还请文大人放心。那么,就不多扰了,告辞。”
慕闫杉礼貌颔首,上马,离开前又看了眼念双,微微一笑,策马离开。
而慕闫杉临走前的那番话,彻底让文念双以及文大人怔住。
言下之意是,成不成亲都不会有太多影响,让她来决定,也就是说,他同意退婚。
文念双着实没想到慕闫杉会主动取消这么亲事,她上前了几步看着慕闫杉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甚至就连自己父亲在旁边的斥责也几乎完全听不见,此时的心思仿佛被慕闫杉这个男人完全占据。
莫名心情变得不好,文念双努唇,突然对着慕闫杉离开的方向大喊一声:“不成亲便不成亲,有甚了不起!”
喊完后,念双紧紧咬着下唇,愤愤返回府中。
文大人彻底愣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反倒是文夫人看出些门道,小声对文大人道:“咱们家闺女生性逞强,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大概是对慕将军动心了。”
“什么?”文大人有些惊喜,一下就将心放下了,“慕将军让问这臭丫头,臭丫头似乎也动心了,那……这门亲事不是就没有问题了吗?”
文夫人笑笑,道:“看来是这样了。”
说至此,两人纷纷笑起,带着家丁返回府中,只听街上仍传来马蹄之声,还有徐毅的雷公般的大喊:“慕闫杉!!你居然把我的马丢在外面,你这混蛋!”
返回将军府,慕闫杉栓好马,沐了浴,而后在房中坐靠在窗边,房中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还有些图纸在桌上被风吹的摇曳。
这时慕闫杉想起什么,拿起了方才文念双教给她的那块玉佩,上面竟写了一个“云”字,不由想起这小女子方才在马上对他说的话。
“想要像云般自由自在……吗?”慕闫杉难得轻笑一声,后靠在了窗棱旁,将还湿润的长发拢在一边,对着月,将白玉高举,眼中透出了一丝柔,“我的,妻子……吗?”
夜风安静的吹拂着,撩过衣袂,卷起发丝,铺洒了一世的幽静。还有一种宿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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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面的皇宫中,却有着一种极为不同的气氛。
处理完政事的夏侯泰,眼看着夜色已经落下。
其实今日他批示奏折明显放慢了许多,似是在深思着什么事。
千雪……还有那个,可能出生就会背负着东卫仇恨的孩子。
夏侯泰眯住双眸,终于将最后那本奏折扔下,从椅子上起身,道:“郑喜,起驾千乐宫。”
郑喜闻言,匆匆点头,弯身走了出去。
很快便传来了起驾之声,夏侯泰长吸一口气,闭眸痛苦的挣扎了一会儿,这才扬袍向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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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乐宫中,千雪刚刚接受完太医的诊脉,正安静的侧卧在榻上。收回纤细的右腕,她静等着御医的话。
太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与另外几名太医商议,最后对千雪点点头,道:“恭喜娘娘,您确实怀有身孕,而且听脉象,应该是双胎!”
这件事出乎千雪意料,她怔了好一会儿,反问:“双胎……?两个,孩子吗?”
太医们纷纷点头,“只是,娘娘身子虚寒,就怕娘娘身子承受不住。”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了郑喜的传报,同时伴着一声:“朕不允许皇贵妃有丝毫闪失!”
太医皆是一惊,急忙跪身大喊:“臣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门被推开,夏侯泰负手而入,但他视线却没有看那些跪拜的大臣,反而将一切的注意都放在了千雪身上。
千雪也有些不知所措,掀被想要下来迎,却被夏侯泰先一步开口,道:“你们都先出去。”
太医与郑喜领命,小颜也在看了看千雪后,低头出了房。
千雪感觉到了夏侯泰言语中透出的一缕沉寂,仍想下床,“臣妾给皇上倒茶。”
“不用了。”夏侯泰说道,声音比方才稍稍轻柔了些,他几步走近来到榻旁,疼惜的用右手轻抚千雪散下的长发,然后将她的身子压靠向自己。
千雪心上一酸,垂了眸,顺着夏侯泰的力道拥住夏侯泰,呼吸着那熟悉的香气,她的心中百感交集。
“两个孩子……”夏侯泰喃喃而语,眼神略微发深,“雪儿,生两个孩子不易。若是倒是真有不稳,朕只会保你。”
千雪身子猛的一僵,抬头看向夏侯泰,若有似无的摇着头,“泰,我是东卫的罪人……我的生死无关紧要,孩子,孩子才……”
“好了,雪儿,朕有些累了,想歇息了。”夏侯泰倏然打断了她的话,径自解了衣衫,将龙袍挂在架上。过往的一些痛苦让千雪身子有些发紧,她启唇又合上,不知说些什么,可当她重新抬起头时,却见到夏侯泰已经拉上纱帘,然后躺在她的身子,手臂一探就将她揽入怀里,自后拥着全身冰凉的她。
“雪儿,睡吧。朕,什么都不会做的。”他轻语,长舒口气,听起来当真是有些疲惫。
千雪有些怔然,似乎是很久没有感受到夏侯泰这样的温柔,她的眼眶有些湿润,紧紧捏着夏侯泰的手臂,安静地点了下头。
夜深寂静,唯有身后之人温热呼吸散于身后,千雪始终不能很好的入睡。
过了很久,千雪终于开口说道:“若是不想臣妾的身子,皇上,会喜欢这两个孩子吗?”
夏侯泰也没有入睡,拥着千雪,陷入沉思,然后道:“喜欢的。”
“是因为……他们是东卫的血脉吗?”千雪又问,想起今早在南书房听到的话。
闻言,夏侯泰发自内心轻笑了一声,淡淡开口:“是因为,他们,是朕与千雪的孩子。仅此而已。”
说完这句,夏侯泰便不再说话,留下了怔然的千雪。
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眼中,终是落下了一缕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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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王宫。
一声女子的尖叫突然自内传出,霎时撕破了西陵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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