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想,一箭双雕?”
夏侯泰摇摇头,抬开眸子看向方尧,轻启唇,道:“朝堂上,可不仅双雕这么简单。”
他讳莫如深的一笑,眼中透了杀光。
方尧突然明白了夏侯泰的意思,连自己都有种身上发寒的感觉,原来皇上,是走了一步狠棋。
接下来的朝堂风波,将会是一场,极大的惊涛骇浪。
感慨之余,方尧忽而想起一件事,“那皇上,皇后那边……”
提到凝文,夏侯泰多了些许沉默,只道:“除了千乐宫,随她走动吧。另外,既然凝文已经有所怀疑,叫她少接触一些将军府的人。”
夏侯泰说完,便抬起视线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如一位钓鱼者,在等待那条大鱼的到来。
尽管他所爱之人,总是不能将心完完全全交给他,可是他却依旧不允她因他以外的人而受伤。
想到千雪,夏侯泰的眼中多了些柔和,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喃喃念着那个字:“雪……”
————————————————————————————————————————————
钟将军府中,即便天色已晚,依旧热闹非凡,好酒好肉伺候,门客络绎不绝,甚至夜至此时还有人还在往内进入,有官宦子弟,有商人贵胄,此番热闹之景与过去的清冷完全不同。
当从宫中返回的随从,来到钟将军这里时,钟将军已经喝得有些半醉半醒,红着一张脸,还在招呼着别人一起来喝酒。
随从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钟将军劝回房间,而后将凝文写的那张条子递给了钟将军。
钟将军酒气熏天,迷迷糊糊的看着那张纸条,反问随从道:“这东西是凝文给我的?”见随从点头了,钟将军打了一个酒嗝,揉揉眼睛,念道:“我父……亲启,今日凝文见过千雪妹妹,经妹妹提醒,知道皇上已经在观望钟家,所以想劝告父亲一二……望父亲万事低调行事,切勿不要……做越矩之事,凝文恳请父亲收手……莫要因小失大。”
钟将军读到这里,眉头已经拧紧,他冷笑一声,突然间撕碎了这封信,狠狠对着随从说道:“你回去转告凝文,别听千乐宫那魔物在那里危言耸听,她才是现在失宠所以不想我们过好。本将军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要让凝文管好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他来管我,本将军现在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不要以为,本将军还会夹着尾巴做人,让她好好侍候好皇上就行了,外面的事与他无关!”
随从见状知道钟将军也听不进去劝,只得沉默,径自离开了房间,准备回去回复凝文。
可谁料到,随从才刚刚出了府宅,正欲上马车,突然就被一个身影拦住。随同一惊,急忙向后退了半步大喊:“你,你们是——!”
来人蒙面对着随从轻声一笑,便在那无人的街角,带着其余几个黑衣人将随从绑走。
而后回神看了眼将军府方向,若有似无一笑,喃喃自语:“应该差不多了。”
言罢,他竟没与其他几名黑衣人同行,而是转身去了将军府,纵身一跃,上了房顶,揭开了瓦片,悄然望向了房中醉醺醺的钟将军。
————————————————————————————————————
而在发生刚才那一切的时候,将军府之人,却毫不知情。
关上门后的钟将军一人坐在凳子上,有着说不出来的怒意,配着此刻的醉意,突然一脚踹开了旁边的凳子,扯开衣襟,晃着步子向床边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的烛火突然灭了,冷风将窗户吹得左右摇摆,一下一下,听得渗人。
钟将军好像突然感觉到什么,猛然回身,警戒的望着四周。
一个白色的人影有忽然飘过,引得钟将军像无头苍蝇一样左右看着,突然大喝一声:“谁!!”
“钟将军……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此时一个飘忽的声音出现,钟将军闻声于征,脸上顿时显出了一丝轻蔑。
“你这个时候出现……难道不怕人怀疑吗?现在,我的身份,可与之前大不相同了。”钟将军冷哼一声,侧身望去,看向了那终于停下步子的白衣身影。
巫马烈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钟将军,再次重复了方才被钟将军刻意忽略的那句话:“钟将军难道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吗?或者,不想记得。”
钟将军有些恼羞成怒,,猛地向前走了几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这里可是东卫!若是本将军愿意,可以瞬间拿下你的人头,还可以立上一功,识相的赶紧从本将军眼前消失,不要再碍本将军的事了,若是你想要银两,你小多少随便开价,本将军给你就是!”
巫马烈眉头一蹙,神情渐渐凝重下来,说道:“我想要的可不仅仅是银两,钟将军是想卸磨杀驴不成?”
钟将军眼睛一眯狠声说道:“本将军就算想杀,你能奈本将军何!”
钟将军说罢突然拔剑,朝着马列便是一剑,幸好巫马烈身手不凡,即可躲过,他有些愤怒地看向钟将军,双手紧紧握起,“你,你真想要杀我?!”
“你若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一定会杀你!给我滚!!!”钟将军大喝一声,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情。
直到这一刻,巫马烈似乎才真的明白,这位钟将军从始到终根本就是将他当做一颗弃。用力喘息几口气,只狠狠道了一句“你一定会后悔的”,而后便消失在了房中。
冷风再次把窗子吹的响动,钟将军用力将剑甩回剑鞘,返回榻上继续睡觉。
瓦上黑衣人眼睛半阖,思忖什么,而后身子一转,跃下房顶,急急追上了还没走多远的巫马烈。
巫马烈机警,其实早在房间的时候,他就听到房上有人,但是因为他与钟将军的对话,并不怎么想保密,甚至更想让别人知道,遂也就没有告诉钟将军。
听到这人竟追着着自己来了,巫马烈不免又提高了警惕,回身看向逐步靠近自己的黑衣人,道:“你是什么人?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巫马烈眉头皱了皱,单手握住刀柄,“难道你是官府的人?”
黑衣人沉默半晌,哼笑一声,只道:“我主子想见你一面,请随我走一趟。”
巫马烈觉得事情变得愈发蹊跷,猛地拔出弯刀上来就向着黑衣人攻去,却没想到黑衣人的身手就那般敏捷,几个回转便躲开了他的攻击,反而从后面擒住了他,再一个用力,便将他狠狠摁倒在地,“如此,得罪了。”
他自后用力将巫马烈击昏,而后便拖着他的身子,消失在了夜里,如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
夜,格外森冷。
被击昏的巫马烈突然被冰水泼醒,刺骨的寒冷几乎冻结了他的血液,巫马烈猛然惊醒,茫然的看着四周。
他这是在什么地方?刚才好像是被人击晕……
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绑起。看来捉他的人,非常之有自信,自信自己一定不会被他巫马烈所袭。
巫马烈起身,发现周围伸手不见五指,黑得犹如地狱深渊。
然而这时突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响动,是来自他的身前,巫马烈即刻驻足,凝视前方。
“不用怕成这样,今夜不会伤及你的性命。”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透着些温雅,可以同样透着一股慑然。
声音有些熟悉,竟然巫马烈不寒而栗,如同曾经在某个可怖的地方听过……
突然一怔,巫马烈后退半步,喃喃道:“你……你难道是——!”
里面那人轻笑一声,可以听见他缓步走来的声音,猛的一声帐幔被扯开的声音响起,一股幽冷的寒光顿时将此地照亮。
巫马烈瞬间僵住,双瞳出现了动摇,因为看此地的布局,根本就已经在东卫的皇宫了,但这又绝非普通的宫殿,而是一个如同宫中牢狱的地方。
这时,眼前之人逐步靠近,每靠近一步,都让巫马烈有些胆颤,不由跟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那人逆光而站,随着步子靠近,渐渐映出了她的脸庞,而那人果不其然就是让整个南雪,整个四大家族为之恐惧的男人——夏侯泰。
巫马烈脸上霎时扭曲,伸手就想攻击,觉得夏侯泰轻易躲过,猛地用力便将锁住巫马烈的喉咙摁在了墙上,夏侯泰依旧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却逐渐加大,几乎可以听到喉咙快要被捏碎的声音。
就在巫马烈快要窒息的时候,夏侯泰这才放开了手,犹如松开了自己随时可以捏死一只虫。
夏侯泰副手回身走了几步,看着在地上喘气的巫马烈,冷冷说道:“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朕,只是想从你手上得一样东西。”
巫马烈不解,抬头看向夏侯泰。
这是方尧拿着一张长长的卷轴而来,霎时摊开,上面写满了人名,有些巫马烈自钟将军口中听过,有些却闻所未闻。
“你想让我做什么?!”巫马烈狠狠扯动唇角,“若是帮你,我又能得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夏侯泰问道,声音不急不缓。
巫马烈暗暗想想,其实也听说了近来千雪失宠的时,于是唇角一扬,道:“反正这钟将军也不是什么好渣。如果,你答应让我亲手杀了纳兰千雪,你给我一箱金银珠宝,我便帮你。”
夏侯泰眸子一动,下一刻去找你了轻笑,只道一声:“朕答应你,给你所想要的。”
夏侯泰答应的这么痛快,着实令巫马烈有些讶异,可脸上的惊喜也掩饰不住。
于是他,咬破了自己的手,干脆利索的将手印按在那张纸上。
夏侯泰唇角微动,上前几步将那纸拿在手里,淡漠的看了巫马烈一眼,然后将其卷起,回身便向外走去,同时冷冷丢下一句:“送他想要的。”
声音愈发消失,巫马烈满怀惊喜地等待着即将得到的一切。
没多久,方尧便抬着几箱金银珠宝前来,掀开盖子让巫马烈确认。
巫马烈如同发了疯一样的将那些东西捧在手里,看着夏侯泰离去的方向,眼中透出利光。
他帮着夏侯泰除掉钟将军,又透过夏侯泰的手除掉纳兰千雪,如今还从夏侯泰这里得到了无数的珠宝,他巫马一族便可重头再来!
夏侯泰这个愚蠢的男人,连被他算计了都不知道!
巫马烈笑得愈发狰狞,然而就在合上盖子准备带走的那一刻,只见刀光一闪,脖颈突然喷出了触目惊心的血雨,巫马烈猛然跪地,难以置信的看着方尧。
而方尧只是淡漠的将刀收回,握住一把珠宝丢撒在了巫马烈的身上。
“你若只要珠宝,尚且留你一名,可你偏偏想要去死,就怪不得东卫了。”
“什么……意思……”巫马烈艰难开口,眼瞪如铜。
方尧轻轻拍了拍巫马烈的肩膀,轻声喊道:“你想让皇上亲手杀了皇贵妃,便是要杀了皇上的心,皇上又岂能留你的命?”
巫马烈一怔,好像此时才明白,但已经再也来不及说什么了,他缓缓倒在了血泊里。
方尧看着他,盖上了他的双眼。
如此,便已经斩草除根,接下来,积压已久的暗潮,终于要掀开了。
方尧有些期待,而后转身离开此处,关了门,将巫马烈和他的野心,永远关在了一起。
而这一面,凝文始终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她等了那出门送信的随从许久,可是一直不见他来回复。她在月华宫中来回踱步,愈发不安。
总觉得马上要发生什么事,总觉得身上阵阵发寒。
正当这时,郑喜差人前来,送上了许多的礼品,据说是皇上所赐。
凝文上前清点,不明白为何皇上突然间给她这么多东西,就好像……
就好像,是想补偿于她,如同验证了她心中的不安。
凝文蓦然跪地,怅然若失,双手逐渐掩住了脸庞,用着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钟家……钟家会变成什么样子……谁来……救救钟家……”
————————————————————————————————————————————————
三日后,朝堂上真得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波澜。
南雪巫马一族的巫马烈画押认罪,并指认了以钟将军为首的许多武将和一些大臣结党营私,并企图与叛贼联合谋反。
这桩案子瞬间成为东卫最大的案子,而且平日钟将军仗着自己女儿是皇后,在民间无法无天,如此被除,让百姓大快人心,拍手叫好。
民心顿时全部倾向夏侯泰,朝廷其他官员也都机敏着判断着此刻的局势。
其中不乏一些聪明人,知道这一切都是皇上登基后布下的一个大局,古来谋反罪,又有几个是真的谋反?
刻意宠着皇后,让钟将军有恃无恐,于是按性子在民间胡来,欺压百姓,积累民怨。然后在抓住南雪的巫马烈,认罪画押。
自有朝廷以来,但凡联系到谋反之事,只要提到名字,便一定会查出点事,所以名单上的名字,有些是钟将军的旧识,有些大概连钟将军自己都不熟。
也就是说,这是皇上精心布置的一场换棋子的大戏,此后,皇上的位置,便坐稳了,且民心所向,大臣不敢再高估自己,不敢再随意揣摩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