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你这几天总为他忙前忙后的,除了去公司就是围着韩昀转悠,也算是费了心思了。他没谈过恋爱怎么了,那些个刚出道的小模特小明星也不乏清纯懵懂的,你不也照样下手?哪见你犹豫……”
说到最后,银毛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越来越古怪。
顾程潇不明白他怎么了,催促道:“接着说。”
银毛的脸色几经变换,末了,他小小声说道:“程潇哥……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服务员了……”
顾程潇一愣。
“你怎么看出来的?”
银毛哼了一声,“你这些日子简直和换了个人似的,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还为了那毁容的女孩儿包了个游乐园带他们去玩儿,不说别个野模明星,就是伯母生日,也没见你这么瞻前顾后的考虑过……”
顾程潇不说话了,他就像是在耳边猛地炸开了一个惊雷,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瞬间就清醒了。
这么说……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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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课,严云柏组织同学选举班委,有意愿的同学各自上台演讲拉票。
韩昀对这事儿没什么热情,而且现在才开学没多久,同学之间压根不了解,要给谁投票多是看长相和那段短时演讲。
虽然他无意竞选班委,但仔细一想,韩昀并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待多长时间,按上个剧本的标准来说,短了半年多,长了指不定好几年。他和韩沁若是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就必须有一份好工作,要有好工作的前提是得有一份漂亮的简历。
对于简历来说,成绩是一方面,能力也是一方面。
但成绩看得见,能力却只能通过大学时期所做的工作体现出来,如果担任过班委或是学生会职务的话,都对以后的求职有很大帮助。
盘算了一番,韩昀还是上去做了演讲,竞选班长职位。
他成绩好,加之内在灵魂是个成年人,不论是语言组织还是气度都胜人一筹,最后自然是如愿当选。
严云柏看起来很为他高兴,脸上难得的多了笑容,竞选完把班长和团支叫去吩咐事情后又单独把韩昀留了下来。
“严教授?”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严云柏笑说,“韩昀,说实话,你给我的感觉确实和其他学生不一样,比大部分学生都要成熟稳重,把这个班交给你来管我也放心。”
韩昀:“……严教授,您可别当甩手掌柜。”
严云柏哭笑不得,“什么话,我至于那么不负责任么?”
韩昀事情多,没人帮衬着还真应付不来一个班级,便半开玩笑着说道:“哎,那我以后还就仰仗严教授了。”
严云眼底倒映着阳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行行行,放心,我一定罩你。”
这动作本是老师和学生之间表示亲近的行为,也不算多过分。但严云柏的性格本就不是会和学生笑呵呵的人,韩昀愣愣地和严云柏对视了一秒,严云柏面色一僵,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从桌上《西方经济学》的课本里抽出一张纸递给韩昀。
韩昀接过,发现是那天严云柏照给他看过的四格漫画手稿。
严云柏咳嗽了一声,“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韩昀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教室。
九月份开学没多久就是十一小长假,但这对韩昀来说没什么卵用,就算放长假他也没工夫出去旅游。之前严云柏说过的给杂志投稿漫画的主意韩沁有考虑过,但因为杂志录取的难度较高,韩沁还是决定给网文作者画人设图。
韩昀不懂那个,只知道一幅图可以赚个几十块,偶尔也有上百的。韩沁网购了一个绘画板下载软件后自己折腾了起来,看起来兴致颇高。
十一假期韩昀除了打工以外都在家,严云柏也没有义务再过来,因为说是教素描,其实他主要还是帮忙照看着些韩沁。但话虽如此,他还是三不五时买了菜过来一趟,韩昀问他,严云柏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习惯了。”
一天饭后,韩昀收拾了些剩饭带下楼去给附近的流浪猫狗喂东西吃,严云柏也跟他一起。
看猫猫狗狗吃东西的时候韩昀就跟严云柏闲聊,他们相处这么些日子,聊天的时候不少,然而却没怎么听严云柏说起过他自己的事。
“严教授,你这么经常过来不回家,伯父伯母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不会。”严云柏说,眼睛盯着吃得正欢的小家伙们,一脸漠然,“我和他们断绝关系了。”
韩昀:“????”
之前还说不亲近,怎么突然就断绝关系了?
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韩昀和严云柏关系亲近不少,早就过了之前那段总是抓耳挠腮想词儿,像是和长辈沟通一样的时期了,他歪头看向严云柏:“其实父母大都嘴硬心软,表面上逞能和你撕破脸,但背地里总还是盼着孩子能回家的。”
严云柏突然问:“韩昀,你参加过党代大会吗?”
韩昀对话题转变的速度表示懵逼:“呃……没有。”
严云柏面瘫脸:“他们和我说话的气氛就是那样。”
那语气和内容完全是反差萌,韩昀噗嗤一声就笑了,蹲在地上笑得不行。还别说,这画面不难想象,尤其是年纪稍大些的中文系教授,不和孩子文绉绉地说古文念楚辞就不错了。
严云柏:“……”
他平静地指责:“韩昀,你在幸灾乐祸。”
韩昀义正言辞地接受,“是,我承认,我道歉。”
严云柏面露无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笑点那么低。”
韩昀挑眉看他:“我以前也没发现严教授这么幽默。”
“这不是幽默,是事实。”严云柏认真地说,“从小到大,传统和规则就充满了我的生活。我离开他们,只是不想让那些东西贯穿我的全部生命。”
“他们管你管得很严?”
“是,对于孩子该被教育成什么样,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但还不止如此,韩昀,我的父母不接受传统价值观以外的任何东西。”
“比如说,喜欢同性这件事。”
这发雷来得措手不及,韩昀简直彩虹脸懵逼,严云柏看着他,轻声问:“韩昀,你觉得这正常吗?”
韩昀迅速回神,他看着严云柏,认真道:“当然正常了。爱情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而不应该是一具身体对另一具身体的反应,更不应该是为了传宗接代。”
严云柏笑了,有些复杂,“很有道理。”
严云柏的父母当同性恋是精神病,和他歇斯底里地闹过,也给他找过心理医生,如果不是顾及文化人的面子,估计早在初高中的时候就把他扭送精神病院了。
只是,虽然严云柏从书本中知道喜欢同性不是一件错事儿,可周围人的态度难免会动摇他的认知。这种私事严云柏不好和人说,也找不到人可以说,周围知情的兄弟姐妹虽然不至于厌恶嫌弃,但望向他时的异样目光和背后的嘲笑和议论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时候,划清界限就已然是一种歧视。
在少年时期,严云柏的心性不稳,与他最亲近的父母和兄妹的辱骂与疏远甚至让他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那时候的严云柏脑袋里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
生而为人,对不起。
出于各种原因,他一直把这事儿憋在心里,直到今天才说了出来。
严云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韩昀在昏黄灯光底下安静柔和的侧颜,看见他蹲在地上抱着猫儿喂它们吃火腿肠,便不自觉地感到信任和依赖。
说来可笑,他竟然会依赖一个20岁的孩子。
可是当看着韩昀的眼睛,严云柏又不觉得好笑了。
那是他第一个倾诉的人,是第一个肯定他想法的人,也是第一个知道真相后不会用看猴子一样的眼神看他的人。
“韩昀,我曾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
“什么?”
“生而为人,对不起。”
“……”
“之前还小的时候,我脑海里就一直是这句话。”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最起码我还挺对得起你的。”
韩昀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的眼睛,严肃道:“严教授,看见了吗,送你一发翻到天际的大白眼。”
严云柏笑起来,故作生气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没大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