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给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渥,但却暗藏祸心。
河水(黄河)以北,除去被赵国侵占的城邑,魏国还剩下山阳、葵、雍、州县、怀、殷、宁、茅、共、汲十邑。这些地方方两百余里,民却愈四万之众。其地,西、北两面皆背倚太行山,其南,则紧临河水,易守难攻。太行八陉中的太行陉、白陉贯穿其中,乃兵家必争之地。韩国据有了这块土地,不但可以沟通上党,加强纵深,还可南渡黄河攻大梁,东取朝歌向大名进击,北可窥安阳、邯郸。
而河东郡安邑以东的城邑共有六座,因为河东百姓集中在安邑以西的缘故,其地方百里,民却只有两万。
如果按照韩国的第二个方案,韩国只要安邑以东和河水以北的魏国城邑,与全取河东郡相比,韩国起码会损失两万户百姓和百里的土地。而魏国,表面上占了一个大便宜,实际上却是有苦难言。
从大梁到安邑的路程超过七百里,即使军队日行百里,也需要八日的时间。这么远的距离,想要防守住的话,就必须搞好和韩、赵两国,尤其是韩国的关系。否则,魏国的大军根本不可能抵达河东。所以,这半个河东郡可谓是魏国实实在在的的飞地。弃之不舍,食之无味,如同鸡肋。
如果魏国心有二志,那韩、赵两国就可以拿河东来要挟魏国,疲惫魏国。如果韩、赵两国要讨伐秦国,那两国就会让河东郡的魏军一起攻打关中。即使魏国跟随韩、赵两国,屡次三番的击败秦国。赚取了大量土地,魏国也是一分为二的状态。对韩、赵两国造成不了真正的伤害。
魏国明知道这是韩国的要挟,却也不得不答应下来。韩国之所以愿意用半个唾手可得的河东郡拿来交换河水以北、朝歌以西的魏国城邑。不过是提防魏国的再次背叛而已!这无可厚非!誰让魏国失算,轻信了秦国?!
但韩国的要求显然没有那么简单,陈筮提出了一个附带的条件,那就是魏国派往韩国交割城邑的人必须是中大夫须贾。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魏王虽然纳闷但还是同意下来。在魏王看来,谁去韩国交割城邑都是一样的,既然韩国提出了这个要求,那就答应是了。
陈筮达成目的后,并没有在大梁城内逗留。而是在魏国军队的护送下,直奔邯郸而去。韩、魏两国约定,十日后,两国交割城邑。为了表示诚意,十万韩军并没有渡过丹水,而是隔着丹水和大梁城相望。
信陵君的好消息在第二天传来,齐国愿意出兵二十万,十万南下攻打淮泗之地,逼迫楚军回师。十万前往燕、赵、齐三国交界的扶柳,震慑赵国,令赵国不敢加兵南下攻打魏国。
收到这个好消息,魏王的心松了大半。如果如信陵君所说。燕国也愿意出兵的话,那赵国也不足为虑了。魏国真正的敌人只剩下韩国一个!少了赵、楚两国的牵制,到底打还是不打呢?!一时之间。魏王又变得犹豫、患得患失起来。
国尉辛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对魏王劝谏道:“国无信则不立。十万韩军就在丹水对岸。勤王的援军却在百里以外。哪怕燕国愿意出兵,也不一定能和齐国大军击败赵军。相反。一旦惹恼了赵国,就不是朝歌以北的八邑之地可以打发的了!河东已然是飞地,魏国一旦大举攻打韩国,韩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河东。但魏国兴师动众,损兵折将,最多不过是守住边境,于收复河东无所裨益?既然如此,不如答应韩国的条件,从长计议!”
魏王这才恍然大悟,派出中大夫须贾为使者,携带河北十邑之地,安邑以东六邑之地的舆图和人口策籍前往新郑。在中大夫须贾看来,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韩国作为战胜国,免不了趾高气扬,自己是失败一方的代表,只能委曲求全,低声下气。这件事,做成了自己没有功劳,失败了却是大罪过。难啊!难啊!
果真如须贾预料的那样,抵达新郑后,韩国根本就没有派什么诸如典客的高官迎接。只有典客下属的一个秩三百石的“行人”不情不愿地问候了须贾几声,告诉他如今掌管议和之事的乃是御史大夫张禄(范睢的化名),有什么事情,须贾得自己去找御史大夫张禄商议。
须贾压抑着心中的郁闷,好说歹说,终于打听出了张禄的喜好,也知道了求见张禄的窍门。因为张禄身为韩国三公之一,政务繁忙,只有是一天的卯时才有时间待客,其他时间一概谢客。而且因为张禄是韩国的新贵,深受韩王信任,这负责看门的宾客狗仗人势,自然不好打交道。若是没有熟人引荐,怕是都不会有门人把拜帖交给张禄。所以,最好是有熟人引荐,否则,想要见御史大夫张禄一面,难上加难!
听到这个消息,须贾的心凉了一半,自己在新郑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有什么认识的人可以向张禄引荐自己!若是没人引荐,可就麻烦了。韩国明显是在刁难自己,或者说,是在刁难自己代表的魏国。如果自己连这个小问题都解决不了,不但让韩国耻笑,还会让魏王觉得自己庸碌,办事不利!说不定,自己的前程、富贵就完了!
一想到这里,须贾哪里还有休息的心思,顾不得旅途的辛苦,当即在驿舍中来回走动,苦思良策。这个时候,一名衣着朴素甚至显得有些落魄寒酸的中年人进入须贾的视线当中。
须贾心头一颤,如同白日见了鬼一般,颤声说道:“范……范叔,你不是被……被丞相打死了吗?”这个时候,夕阳已然西斜。天边晚霞也渐渐变得昏暗,一抹晚风吹过。须贾身子一冷,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了。
这也不能怪须贾。任谁在异国他乡,见到一个自己亲眼看到死去的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能够身子不软,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已经是胆大的了。
范睢苦涩一笑,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段不堪回事的往事,说道:“天意垂怜,当初弃尸荒野,幸得苏醒。被一路人所救!也是我命不该绝,将养了半年,总算活了过来!身体康复后,我亦知道不容于魏,只能逃入韩国。”
须贾略显尴尬地摇了摇头,范睢的这次受难,完全是因为自己而起。若不是自己听信了手下门人的挑唆,又怎么会轻易地认为范睢通齐卖魏呢!这件事,完全就是手下的门人嫉妒范睢的才能。可惜。等自己意识到自己错的时候,范睢已经被鞭笞“死了”。没想到,范睢居然大难不死,这让须贾又是羞愧。又是欣慰。
“先生现在在哪里谋生?可还在游说?”须贾问道。
范睢摇了摇头,道:“魏齐在位,我实在不敢再行游说之事。如今我在新郑城拜入一千石官员门下。教书授业,聊以度日!”
须贾不禁唏嘘不已。好好的一个有志之士、国之栋梁,因为自己的错误。走了一遭鬼门关后变得小心翼翼,束手束脚。自己可谓是毁了他的一生啊!念及于此,须贾暂且放下了忧虑的政事,将范睢挽留下来,与之同座,并令驿站的舍人端上热腾腾的炒菜和一应食物。须贾自然不会放下身板承认是自己的错误,但如此招待,多多少少令须贾的心里好过一点。
天色已晚,晚风愈急,范睢的衣衫显然有些单薄了,虽然有热气腾腾的食物下肚,但须贾明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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