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着嘴唇,似是发怒的样子,但是眸光深沉,又完全不是厌恶的神情,倒像是,浓得化都化不开的深情。
颜珍顺着纳兰容若一动也不动的目光看过去,心下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一瞬间,轰然崩坍。眼前的这位姑娘微低着头,眉眼间看起来就已经是美人的容颜。颜珍觉得卢子婳有些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是颜珍第一次见到纳兰容若如此复杂的眼神。原来,她的夫君也会有如此心情复杂表露在外的时候,却是对着,另外一个女人。女人的直觉总是很敏感,颜珍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纳兰容若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身边的那样许多,他只自顾自地注视着卢子婳,心中百味杂陈,怒,喜,怜,爱,疼,全部都纠缠在了一起,却最终只能在一片情深几许中融化成深深的无奈。
最终还是孙铭翰率先打破了这一片尴尬,“今日,多谢纳兰兄的款待,时辰也不早了,我和子婳就不在府上叨扰了。日后终究是要在一起读书的,我们有的是时间相处。子婳,你我先行回府吧。”孙铭翰故意没有提颜珍,只是诚心的感谢纳兰容若的招待。如此这般,多多少少算是自己作为兄长,对表妹子婳的一种维护。
卢子婳听到孙铭翰的话,立刻站起身来,却出乎意料的说道:“我想我日后还是多些时日留在自己个儿府中陪陪表姐,到贵府上读书一事还是就此作罢吧,额娘多半也是不允的。”卢子婳说完,便抬步向外走。纳兰容若仗着自己就坐在卢子婳身边,极快的反应过来,立刻伸手抓住子婳的胳膊。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声劝说道:“出来这一整天,你们应该也都累了,那我就不挽留了。不过,到我府上读书一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哪里能说不读就不读了?”
卢子婳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那样大的力气来,迅速将自己的胳膊从纳兰容若的手中抽离了出来,没好气地反驳他说:“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我自己不想读便不读了,终究我额娘也不会勉强我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再者说,难不成只有你这里才能真正的做学问不成?”
孙铭翰见到纳兰容若的一只手不同以往的握成拳头,生怕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当着颜珍的面就争吵起来,慌忙好声好气的劝说道:“读书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何不容后再议?若是真的到你纳兰府上读书,这也还要我们府上的老夫人点头才是,倒也不急于一时。容若兄,今日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被孙铭翰这样一打断,卢子婳始觉的自己怒火攻心,致使言语间多有不妥,说不定已经被颜珍看出问题来。她倒也不欲再同纳兰容若争辩,只低眉顺目的,跟着表哥离开了亭子,自始至终都未再看纳兰容若一眼。
舒舒觉罗·子衍和纳喇·文佳见此情景自然也不欲久留,纷纷和纳兰容若告了辞,在孙铭翰和卢子婳之后,一道走了。唯独留下纳兰容若,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纳兰容若就这样一个人站着,颇有些孤寂萧瑟的味道。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完全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
颜珍挥手示意丫鬟们都退下去,她自己也不说话,只站在一边,静静的陪着纳兰容若。我从不奢望能与你肩并着肩,因为在我眼里,你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公子,而我,只是从小一直追寻你仰慕你的珍儿罢了。青梅竹马的情谊让你愿意给我一个侍妾的名分,说实话,我已经是万分的满足。我也一直都知道,终究有那么一日,会有一个和你一样,风华绝代的出色女子同你比肩而立,无论是家世,学识,还是容颜,都与你相配。但是,我在纳兰府中苦苦经营这么多年,努力学习各种规矩女红,向上迎合你的家人,向下拉拢府中下人,用尽全力在府中占有一席之地。我也曾经不顾一切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阿娘去祈求福晋给我讨要一个陪在你身边的机会。我所作为的一切事情,我所付出的这样许多,不过是希望在你身后静静的看着你的罢了。尽管只是背影,尽管只有侍妾这样一个,被很多人不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