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横亘,千里之外,依山而建的东离皇宫,重云之巅,大殿之上,气氛凝重,僵持不下。
忽闻门外传来轻叩声,透着恭谨:“启禀圣上,珑瑜公主求见。”
听闻宦侍通传,殿下跪着的三位大臣相视一眼,又闻圣上宣见,心下已是了然。珑瑜公主此番前来,定是为了这正在商议僵持不下的七国选婿一事。
今日早朝,圣上突然提出为公主广昭七国,大选驸马,一时殿下哗然。御史大夫王维为首一派进言极力反对,圣上终将此事压下容后再议。而如今这再议,圣上却宣召珑瑜公主进殿,如此行事与圣上往日作风大相径庭,打得殿下老臣措手不及。
正想着,着了一身水青色华贵宫装的公主殿下便已进了重云殿,行礼之后,款款立于高位之侧。
高位之上,东离国君面色清冷,淡淡开口:“珑瑜,现下便是在议你大选驸马之事。”
此言一出,等于默认了公主议政,小公主闻言浅浅一笑:“那可是商议出什么结果了?”
公主问话,上不答,便只能臣子答。殿前,御史大夫王维微微俯身,出言恭敬:“回禀公主殿下,这七国选婿史无前例,老臣冒死请柬,望公主殿下三思,劝圣上收回成命!”
话落,高位之侧容颜清丽的小公主却是笑开来:“那可不行,这七国选婿原就是本宫提的,依本宫看来,反倒是该来帮着圣上‘劝服’一下群臣才是。”
一番话娇俏的语气说来,公主年幼,天真单纯自是童言无忌,可那“劝服”二字用得极其微妙,话外隐隐意有所指惊出堂下三人一身冷汗。一句话落,三人俯首大称惶恐,高位之侧,小公主轻眨了一下眼,倒是一副懵懂不解的样子。
薄唇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东离天子淡淡发话:“朕知众卿均是一片衷心,珑瑜大婚亦是大事。正因如此,若是能甄选出文武兼备又和珑瑜心意之人,既是破了祖制也无妨,史无前例,那便由朕来首开这个先例好了。”
殿下跪着三人,为首的王维已是额前冒汗。圣上一席话虽不强硬,字字句句却是不容有异,若是再不顾身份执意进言便是犯上之举。此时偏又恰逢白相称病,如此局面他一人强撑,早已是力有不济。
正想着,忽闻身后之人俯身叩首,开口声音恳切万分:“启禀圣上,这公主国婚,本就有例可循,冒然行七国选婿之举不免儿戏,有损国威啊圣上。况且,此举定会让其余诸国质疑我堂堂东离竟无可匹配公主之男儿,实在欠妥,望圣上三思!”
开口的便是户部尚书刘景,亦是白相一派,虽不是最位高权重的,却是年事已高,尊三朝元老,在朝中说话亦是极有分量。如今佝偻之躯跪于殿前,形容恳切,如此进言圣上亦是无法断然拒绝。
一旁王维闻言,微微抬眼望向高位,高位之上东离天子容色淡然,一双幽冷凤目看不出情绪,圣意难测。
这时,却又忽闻那高位之侧,静静而立的珑瑜公主淡淡开了口:“刘大人既然觉得七国选婿是儿戏之举,那依刘大人之言,公主又该如何婚配?”
抬眼,一双昏黄老眼对上公主清冷眉目,里面分明带着对后宫妄图议政的不满不屑,回话倒是装得恭谨:“回禀公主,依东离祖制,公主均是下嫁朝臣或和亲成婚,此二举,均是有史可鉴。”
“哦?”公主轻哼一声,娇艳红唇浅浅弯出一抹笑意:“既然刘大人凡事都是依祖制循例法,那便请刘大人帮着本宫回忆回忆,东离开国至今,这祖制例法中所言的公主,有哪一个,够得上与本宫相提并论?!”
高位之上传来的女声清冷非常,透着蚀骨寒意。震惊之下仓惶抬头,那一身华贵宫服立于殿侧的少女,十五岁及笄之年,清丽面容上却稚气全无,一双傲然凤目令人生怵,秀眉微扬,睥睨之势,周身萦绕的,是天家之女无人可及的霸气威仪。
竟是一瞬心惊,老臣俯首,再不敢多言。
东离珑瑜公主,先帝嫡长女,手握龙虎营兵权。诚然,这一切虽然特别,却还不足以奠定公主无人能及的尊贵地位,方才那一句中的相提并论,言的,便是公主如今为东离唯一帝女之身份。
先帝登基,当年夺位之争,皇子王孙杀的杀囚的囚,如今唯余安王一脉,却是以戴罪之身保其爵位。当今圣上膝下无嗣,百年之后这东离皇位由谁来继?除却女儿身,这珑瑜公主无论身份地位均是上佳之选。联想方才圣上一番破祖制开先例之言,王维身躯一震竟是背脊全湿,当即俯身叩首,再无话可言。
若是圣上心中竟是做此谋划,那公主岂能轻易言嫁?恐怕这七国选婿,才是圣上手中这盘大棋真正的开端。
额前渗出冷汗,一滴落在大殿方石上,隐于砖缝间。大殿之上一片沉寂,半晌才听高位之上传来一如既往的清淡男声:“传朕旨意,宣侍诏,拟国书,朕要广昭天下,为东离唯一帝女珑瑜公主七国选婿,亲选,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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