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的感情。
尘封两世,她的心头是万丈寒冰;历经磨难,他的身后是无底深渊。他们因苦难而相遇,因权斗而相知,因共利而相许,又将,因什么而相爱?
更漏声声,帷幔沉沉,他偏头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听着她气息匀长。侧身拉过锦被帮她掖好被角,隔着被子搂上那娇小身躯,阖眼的那一刻,只觉岁月静好,再无残缺。
——
朦胧中被叫醒的时候,天边才刚刚泛起青白。室内一片昏暗,近处那张面容,她辨了好久,才认出他来:“…驸马?”
“珑瑜,你认真听我说,等会有人进来禀报,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要急…”她这才发觉,被下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他看着她,神色凝重。
只是这样的语气已是足够让她心惊,头脑瞬间清醒她一下坐起来:“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他伸手扶住她,开口宣了屋外人进来。穿着一身便服的宦侍匆匆跪于外室,开口禀报:“启禀公主驸马,奴才奉常总管之命前来禀报,昨夜圣上突发疾患龙体抱恙,宣珑瑜公主即刻进宫觐见。”
突发疾患,龙体抱恙?公主呆呆望着堂下神色异样的宦侍,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响,手脚瞬间冰凉。昨夜,不是昨夜回宫的时候皇叔还是好好的么,仅是一夜,便是横生如此变故?身着便装的宦侍,私下急招公主入宫,难道皇叔的病情已是严重至此?
心想着便是更加急了,猛地起身,翻身下床,却是因为过于焦急一下踩空跌下了床去。
“珑瑜!”
“公主殿下!”
屋内两声疾呼,公主却是充耳未闻,咬牙从地上爬起来,竟是连衣服都忘了换,拔腿便往门口跑。
“珑瑜!”身后传来冷冽男声,她并未回头,下一刻手腕却被一下扣住,他用力拉了她一把。
狠狠甩手,她愤怒回头,一下对上一双清冷眼眸,里面的寒意竟是在此刻这般神智不清的状态下亦是让她惊了一惊。用力拽着她的手腕,他冷声遣了宦侍出去,回眸看她,冷冷开口:“珑瑜,你这个样子进宫,若是被人看见了,如何掩盖圣上病情?”
他的神色难得如此严肃,那总是风情妖娆的浅眸中带着让她陌生的冷色,忪愣之间,她呆呆看着他俯身下来,扣上她的肩,清冷双眸与她平视:“珑瑜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北丰国派来下聘的使官还有三日便会启程离开,若在此前圣上病情暴露,此次东离与北丰的结盟便会毁于一旦。如今萧家已和安王联姻,东离能倚仗的兵力只有一个龙虎营,一旦失去北丰的牵制,安王会立刻联合福安连禹起兵造反,直逼盛京!”
清冷声线,一字一句,她恍惚听来,只觉犹如一击击重锤,砸在她慌乱无措的心上。半晌,她才听得一个声音喃喃开口,那般低哑,完全不像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话:“安王,萧家…这些事情,你都知道?”
“嗯,”他垂眸淡应一声,扣着她肩膀的掌心紧了紧,轻声开口:“北丰派来的使官是个多疑之人,今日你进宫,一定要做出一副寻常请安的样子,绝对不要让他起疑,明白了么?”
她还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呆呆望着那双直直凝着自己的茶色双眸,只觉那原本清澈澄净让她无比喜欢的双眼,如今望进去却似两汪看不见底的深潭,让她心生寒意。
——
东离天肃七年八月初八,一大清早,一辆马车自公主府疾驰而出,载着东离珑瑜公主和驸马,驶向东离皇宫。
昨夜的风光出嫁,盛大婚宴,洞房花烛,秉烛夜话…又有谁能料到,今晨起来却是天翻地覆,所有的一切全都变了样子?闭目靠着身后软垫,公主心中叹息,只觉昨夜临睡前,那胸口浅浅萦绕的酸涩情绪,此刻已是恍若隔世。
这一世,她自重生之日起,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护国复仇,对抗安王府上;加之没有了淑贵妃这个威胁,近日她的确是疏忽了对皇叔的关心。如今细细将前世的记忆回忆了一遍,她才慢慢忆起,前一世,便也是在这个时候,皇叔亦是病了一场,病情反复了近月余,才慢慢好转起来。
只是这一世,她逆天改命已做了不少改变局势之事,亦不知皇叔这一世的病情是否仍旧同上一世一般,虽是来势汹汹,却最终有惊无险。而除了担心皇叔之外,如今心头还有另一股更强烈的情绪,占据着她的身心。
大婚之后,偏偏便是这大婚之后的第一日,她便发现了她的驸马,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竟是,对东离的国事了如指掌!谋逆的反贼,军中朝中的威胁,他一个异国皇子,竟是熟知东离的所有软肋!
知道这个秘密之后,驸马大选时,他的所做所为便终是有了合理解释。他知道她受制于谁,他亦是知道她要的是怎样的人,他步步为营自候选人中脱颖而出,那日她去沁心居找他共议,他早先便是知道,她必定会选择他,她只能选择他!
而如今,他更是知道了皇叔的病情。
一个秘密曝光,便是牵扯出了更多疑虑。他是如何洞悉东离的皇权之争的?他参加驸马大选又究竟有何目的?如今皇叔重病,内忧外患,正是东离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时候,今日他让她掩盖皇叔病情,口口声声要她提防安王府,只是她需要提防的,当真只有一个安王府么?
昨夜她的问题,他亦是寻了个借口回避了过去…想到这里,心口竟是揪起一抹疼痛,凤目轻揭,对上他定定望过来的视线,那里面微光一闪而过,随即转成一片死灰暗淡。
薄唇轻轻抿起,她眸中的那抹寒意戒备,他竟是无法再看第二眼。轻垂了眼眸,他勉强牵扯起嘴角:“怎么了?”
她轻轻摇头,却是无话可说。
猜忌一起,便是再难控制。这一世,她本就疑心多虑,之前对他的种种信任,便是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如今心头到底是划分了山河重筑了高墙,却是单单见了他神色黯然便是心头微窒,自己再是如此下去,还有何用?
胸中的烦闷已是郁结难解,终是到了南宫门口,她急急下车,门帘撩起的一霎,入眼是成对的大红灯笼坠满长街,微风浮动间鼻头一酸,竟是一瞬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