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它们就和这穿越了终极之门的存在一样,都是他。而它们那无穷无尽的数目以及庞大可怖的多样性几乎要将他逼到疯狂的边缘。
有无数个“卡特”分布在无数的背景中,这些背景属于地球历史中每一段时期,不论是那些已知的还是那些仅仅怀疑可能存在的时代。
甚至还包括了那些出了一切知识、怀疑乃至可信度之外的遥远时代。这些“卡特”们有着各种不同的外形,有人类的也有非人的。
有脊椎动物的也有非脊椎动物的;有有知觉意识的也有毫无心智思维的;有动物的也有植物的。甚至,还有些“卡特”与地球上的生命没有丝毫共同之处,而是肆无忌惮地蠕动在一些属于其他星球、其他星系、其他银河乃至其他宇宙连续体的背景里。
永生的种子飘荡着,从一个世界飘到另一个世界,从一个宇宙飘荡到另一个宇宙,然而诞生的所有一切却都等同与他本身。有些匆匆一瞥被当成梦留在了记忆里,虽然模糊但却生动;还有少数景象却有着一种萦绕不去、令人着迷、甚至有些恐怖的熟悉感,没有任何源自俗世的逻辑可以解释这种熟悉感到底为何。
面对着这种现实,伦道夫?卡特被卷进了极度恐惧的掌握之中——从未有何种恐怖能与此时相比。即使是那个毛骨悚然夜晚,那最可怖的时候,卡特二人在一轮亏月下,冒险进入一个古老而又令人嫌恶的古墓,并且最后只有一个人出来,这样的经历也不足于此刻的恐惧相比。
任何死亡、任何毁灭、任何精神或**上的痛苦都不足以唤起这种因为自我的丧失而产生的极度绝望。相比之下,消散在虚无只不过是平和安宁的遗忘。
而意识到存在,可却又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能够与其他东西区分开来的明确存在——知道自己不再有自我——则是最为无可名状的苦痛与恐惧。
他知道曾经有一个来自波士顿的伦道夫?卡特,却不知道他,这个存在于终极之门外的碎片,这个无穷生命中的一个容貌,是否就是那个伦道夫?卡特,或者还是其他另一个。
他对于自我的认识已经彻底地湮灭;而与此同时,他——如果真的有一个东西还可以称之为“他”的话,但考虑到单独的个体存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这种假设也变得毫无意义,同样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意识到了无数个自我。
那就好像他的身体突然转变成了一个雕刻在印度神庙里、有着许多手臂与许多头颅的偶像。他思索着这种聚合的状态,茫然地试图区分哪些是原来的,而哪些又是后来添加进来的,的确有某些原来的东西能够与其他的化身区分出来。
而后,在这种足以毁灭一切的思绪中,无数个“卡特”中的那个穿越了大门的碎片从恐怖的天底甩向了黑暗的深渊,在那里等待着他的是更加深邃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