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蹲在阿哥所哭,然后被她发现了。当时,她是怎么做来着呢?哦,对了,当时她狠狠的骂了永璂,说他太过软弱,不像个皇子。
当时的她,心心念念只想抓住乾隆,只想让他看到自己,为此,逼迫自己的儿子拼命念书,逼迫自己做到最好。
可是,越做越错,越错越做。
如今想起来,只落得一声嘲讽。嘲讽前世中那个痴傻的自己,嘲讽那个看不透世事无常,看不透君王之爱的废后。
雅娴知道,这皇宫内充满秘密,她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速速离开这地方。但那哭声如同魔咒,让她身不由主的上前去一探究竟。
景祺阁。一颗腰粗的杏树下,一个穿着淡紫色袍子的少年蹲坐着,他的头紧紧埋在双膝之间,手紧紧的抱着双腿,身子抽搐着,那呜咽声便是由此发出。
时光诡异的重合。雅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永璂,额娘……”
“母妃,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那少年的一句带着哭意的叫喊把雅娴从幻觉中惊醒。
不对!面前的人不是她的永璂!
这宫里,这般年纪,又有资格叫出‘母妃’两字的,莫过于四阿哥弘历和五阿哥弘昼。而无论是谁,他们的秘密,她都不想知道。
在这个宫里,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雅娴慢慢的转身,想要趁少年还未发现,远远地离开这里。
‘咔嚓’一根枯枝在她脚下裂成两半。
她心下一慌,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是谁?”少年带着哭音的声音有些冷意。
雅娴转过头,看到了五阿哥弘昼微红的眼眶。
他蹲坐在那里,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满含杀意。
雅娴心头轻叹一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辩解都没有用。她转身,面对着弘昼,伸出了手:“我,乌拉那拉·雅娴对天立誓,如果把今天听到的,见到的说出一个字来,我立刻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弘昼轻笑了一声,似是讥笑:“本皇子一直听闻那布尔家的小格格聪明绝顶。”
雅娴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小鬼头,比起上辈子的她来说,还是嫩了点儿:“五阿哥谬赞了。聪明绝顶奴婢当不得,奴婢只不过识时务而已,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你这个!”弘昼脱口而出,然后又顿住,笑了一下,“但愿如此。”
雅娴心头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我,奴婢说到做到。”
弘昼点了点头,起身,却冷不防地腿脚血液不畅,一下子摔倒在地。
雅娴终究还是看不过眼,上前扶起了他。
弘昼皱着眉头,嘴硬道:“你别以为你这样惺惺作态,本皇子就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了。听到了没?不准把你今天看到的说出去。”
这神态,这语气,像极了闹脾气的小孩子。雅娴恍惚记得,额尔赫在和大哥的福晋撒娇的时候,也惯用这样的口吻。
心下忍不住有些觉得好笑:五阿哥再聪明,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屁孩。
这样想着,雅娴不由得带了些宠溺的语气:“好,好,好,五阿哥说的是,奴婢一切都听五阿哥的。”
“你不许用这种口气和本皇子说话!”弘昼不满地皱了眉头。
雅娴一愣,继而失笑,原来他的耳尖不知何时开始,已然是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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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杯,祝我皇万寿无疆,祝我大清福泽绵长!”酒过三巡,新晋探花郎宋玉明已然是有些微醺了。端起酒杯来,遥祝了雍正一杯。然后大口仰面饮下。
雍正平日里虽然不苟言笑,却也并非刻薄寡恩的主儿,虽然自己不会说些场面话,却也不会轻易驳了别人的颜面。当即也是一口仰面干了。
“皇阿玛,您……”四阿哥弘历见状上前了一步,一副着急的模样看的令人忍不住赞一句‘四阿哥果然纯孝’。
弘昼低头饮酒,遮住了唇边一抹讽刺的笑容。再抬头时,看向弘历,却又恢复了崇拜之色。
雍正摆手让弘历推下。吩咐身旁的苏培盛:“让人把朕珍藏的桃花酿拿过来。”
“嗻!”苏培盛应了声,尖起嗓子喊道:“来人啊,上桃花酿。”
“嗻!”所有的宫女和太监一起行礼应道,随即鱼贯而出……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容貌姣好的宫女捧着杯盏如同蝴蝶般穿梭在花丛中。
美酒斟满,文人骚.客已开始对赋念诗来。雍正眼中闪过一抹羡色。
弘历知道他心中所想,上前道:“礼部侍郎噶礼家的大公子噶尔泰这次也进了两榜。”
雍正看着他,良久方道:“我满人入仕,要么是考笔帖式,要么是做侍卫。开科取士多年,能进榜者寥寥无几,兼之八旗子弟已不务世事。每每想起,朕都觉得……”
他没有再言,举杯轻抿后,方看着弘历,满含期翼:“不知何时我满人方能入前三甲啊。”
弘历脱口而出:“我满洲八旗子弟,在诗文方面并不比那些个汉人差。”
弘历本想说自己的诗文,但记起平日里雍正对他的点评,又咽了回去。
眼珠子一转,却是想到了在堃诩宫休息的雅娴。
“皇阿玛,这些个汉人的诗文,连我满人女子都不如。”
这句话却正是骚到了雍正的痒处。他脸色缓和了些,嘴中却仍说道:“那也罢了,终究还是人才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