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富察氏便急了,“这里头新得了新鲜的痘痂,却不能再拖了。福儿你去养心殿守着,一定要见到皇上!这痘痂只有时日之间才能用,那孩子比永琮还小呢。却是好了,这痘痂不可多得啊!”
林嬷嬷低声宽慰富察氏,福儿便行了礼,匆匆去了。
怨不得富察氏如此心急。
她头一个儿子便是折在了这天花上头,这一个,却是她的眼珠子,心尖子,半点儿差错也不能出了。前头的那个她舍不得冒险,硬是拖延种痘的时间,结果却……
如今,她还是不放心将找痘种的事儿扔给太医,生怕太医被人收买,拿了不熟的痘种,或是毒性太强的来给永综使。便早早儿嘱了人找年龄小的男童,熬过去后身上的痘痂,并且固执的认为,那孩子年龄越小,身子越弱的越好--因那样弱小的孩子都能活下来,她的永琮定也会的!
只是要按她的要求来,这难度系数未免太大。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却是从河北找到的,送过来已经离痘种熟落快8天了。
这痘种却是要求在10日内的,方有效。
她不清楚路上会不会耽搁,故而不报给乾隆知晓,如今痘种到了,只待种痘。她却怎样也找不到乾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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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头的乾隆并不知晓宫里富察氏的焦急。
三人路过这京城的繁华,步行往龙源楼而去。
乾隆一直在留意雅娴,他原以为她会为这沿路的摊贩上民间的奇巧之物欣喜。却见她一步不乱,稳步跟随。
他便有些忐忑:难道她不欢喜?
其实,雅娴是欢喜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生百态,从未见过这样多的奇巧之物:那边捏面人儿的,捏的栩栩如生;这边卖拨浪鼓,风车的。那玩意做的童趣十足;还有卖扇子,胭脂水粉,卖古书,卖烧饼和糖炒栗子的……
只是,她虽然心动,却仍很好的克制了自己:无论是哪一世,她所受的教导,永远在告诉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她有些贪婪地看着这沿途陌生的风景。竟有些希望,这条路永无止境……
“你这脏婆子!还不快滚!”
“打死你!打死你!”
“啊……啊……好舒服!多打几下……这边也要……好舒服!啊!啊!”
“快来快来!疯子喜欢被人打哦!”
前头人群围成一团,隐约呼声传来。雅娴方从遐想中惊醒。
乾隆转头,抓了她的手,低头在她耳畔轻言:“我们上去看看,你跟牢了我!”
她点头,却突然发现一道熟悉的目光,抬头朝那目光的源头看去,却见弘昼仓惶的低头避开了她的眼。
她来不及疑惑,便被弘昼和乾隆护住,挤进了人群。
人群竟是如此拥挤!
她刚刚感叹了一半,却被眼前的一幕震住:那人群中,竟是有一男一女两个乞丐。女的蓬头垢面,正被人撵到那男的跟前去。她却小心地避开了,胡乱抹脸的瞬间,却露出一张令雅娴觉得有些熟悉的苍老面孔。
她忍不住看向弘昼,见他牙关紧咬,脸色铁青。
那男乞丐,却正在被人拳打脚踢,奇怪的是,他竟是带了丝媚意,一个劲地□□叫人打的更用力些,仿佛那不是在挨打,而是在享受什么……
她瞬时便明了:这便是裕太妃的爱人了。
原来,裕太妃便是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舍弃了自己的儿子。
她也是一个母亲,上辈子……
她抽出了手,走到弘昼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别难过。”
弘昼抬头,吃惊地看着她。
她看见,他眼圈都有些红了,她便更是心软:“别难过,不想看便不要看了。我们走罢。”
乾隆看着自己的女人抽了手,撇下自己,去和自己的弟弟说话,还对弟弟动手动脚的。心头便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他有点堵,又有点发酸地看着那两个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的人。
然后便看着那两个人,竟一起出去了!挤出去了!!!
他们竟然都没有叫他!!!!
乾隆心酸不已地跟着挤了出去,瞧着他们两个在前头说话,就是不走上去。直到雅娴转头往后头打量,他才慢吞吞的走了过去:“你可算记起把朕丢下了!”
这一张口,就连乾隆自己也傻了:他明明想说的轻描淡写一点,让她自己醒悟的!怎么一张口,就像个怨妇似得!
乾隆这般一想,自己竟先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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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诡异的气氛便持续了一路。
乾隆坐在龙源楼上看着对面的弘昼:‘他竟然长的不错,只比我差一点儿,还比我小,又会讨女孩子喜欢,还是个王爷,还和娴儿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这厮只顾着打量弘昼,只顾着吃醋,倒忘了:弘昼与他一年,弘昼是王爷,他还是皇帝,他也勉强算是和雅娴一起长大的,还去过她的抓周礼呢!不过,至于第一点么,咳咳,在长相上头,大多数的女人,都会觉得弘昼长的更合她们的标准吧……
雅娴只觉得乾隆有些奇怪,上了菜也不吃,只顾盯着弘昼看。不过么,一来乾隆并没有什么龙阳之好,二来她素日里见惯他的抽风行为了。
因此,她吃的相当自在。并无半分不适……
这一顿吃完,也只有雅娴一个人吃饱了。
三人听了会儿说书的讲故事,讲的是:‘不知是哪朝哪代了,竟有个姓怒的大将军,承蒙皇恩出去救人,竟勾搭上了个王爷的女儿。这女儿春心动了……’
正讲到‘王爷的女儿游街被骂’的事呢,乾隆冷不防见雅娴唇角绽开一抹笑来。他看了眼雅娴对面坐着的弘昼,便心头酸涩难忍:‘她这是在冲对面的弘昼笑?’
他只这般想了一回,便气地起身:“走了,天色不早了!”
雅娴听故事听得正欢乐呢,却被他打断。不过谁让人家是皇帝?
她立刻跟随起身。却被乾隆一把抓到了跟前,如同个连体婴似得,被带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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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换了服饰,吴书来早就在王府备好马车了。
他在外头驾车,两个人便坐在车里发呆。
乾隆过了半晌,方低低的问:“朕是不是不够俊美?”
雅娴正在歇息呢,被他这句话惊住:‘这位爷又抽了吧?’
她还未回答,便听乾隆恶狠狠地道:“不许看别的男人!”
她更疑惑,却听他问:“听到没有?要看,看朕便够了!”
她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过他这样说,她应了便是了。反正这宫里头,除了女人便是太监,除了他,也实在没有旁的男人可以看。
得到了雅娴的回复,乾隆终于舒服了点儿,可心头的不爽,却丝毫没有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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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儿跪在养心殿外老半天了,才终于见到乾隆带着吴书来和一个脸生的小太监走来。
她便拼命磕头:“皇上,皇后有重要的事情求见!”
乾隆心情正不爽呢:“今日公务繁忙,明日再说!”
福儿却是知道痘痂之事的,也明白这事儿拖不得,便死命磕头:“皇上,皇上,这事儿关系着七阿哥呢!”
乾隆嗤笑一声:“永琮不是好好的?”
福儿急了:“皇后娘娘请求给七阿哥种痘!”
这事儿却不是开玩笑的!
乾隆立刻提起精神:“胡闹!”
他转身,立刻朝长春宫去了。
雅娴无奈,只得同吴书来一道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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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终于等来了乾隆,她想屏退众人同乾隆道出实情,却被乾隆制止:“此乃朕的心腹之人,不必避讳。”
富察氏无奈,只得跪着将自己找豆痂之事,一一细细道来。
她这一番话,落入雅娴耳中只觉得理所当然,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落入乾隆耳中,却成了十足的小家子气。
乾隆这个人很是感性。爱一个人时,就连这个人当众抠脚都觉得这是率性真诚。可是讨厌一个人时,哪怕她做的再对,他都能立刻找出一个不对的理由去反驳那人做的一切。
不过,他再觉得富察氏小家子气,也知道不能用儿子的身体开玩笑。当下便皱着眉头应了。
富察氏立刻准备打点永琮身旁伺候的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崭新被褥等一齐挪进了长春宫的偏殿。找了太医,禁了宫殿,当夜便为永琮种了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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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乾隆又宿在了启祥宫。
自从太后去了五台山,启祥宫伺寝的次数便稳居了后宫之首。
旁的人一边艳羡雅娴的受宠。一边埋汰她至今没有身孕,是个福薄的。却不知,雅娴并不想这么早怀孕,宫里头虽然11阿哥也比上一辈子提早出来了。但她却始终想等着,等到上辈子永璂出生的时候,再让永璂出来。
只是,她的想法,却是失策了……
一道鲜鱼烩端了上来,她立刻捂鼻干呕起来。
乾隆吓了一跳,连连呼喊传太医,又亲自为她拍背。她干呕着,心头估算了下日子,便是有了谱。却不免疑惑,便在心里细问:“系统君,我若是如今便有了孕,那还是我的小十二吗?”
系统君道【是】又保证了的确是上辈子那个时,她才终于放了心。痛快的吐了出来,眼见着乾隆龙袍和龙靴上溅了不少污物,竟有种莫名的爽快。
乾隆倒像是忘了自己有洁癖似得,一直到了御医来了,还不肯放手。
太医见这情况,先是唬了一跳,待细问了旁边焦急不已的容嬷嬷后,心头便是有了谱。
他伸手号脉,微一沉吟,心头更是大定。
掀袍下拜,他便喊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有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说话算话的揣了包子。
你们快来表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