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说,“既然得了主子的看中,便要懂得‘忠仆’这两个字的分量和含义。”
紫薇心头一酸,竟委屈的想哭:‘这是我的爹啊,他竟让我去伺候别人……是了,他那么伟大,定是把对我的疼爱全部移到了小燕子身上去。我不能怪她,不能怪她。可是,我该怪谁呢?尔康,你错了,我进了宫便做了奴才,奴才和主子是天与地的距离。如今我的爹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他怎么会让我也做个格格啊。尔康,我做不了格格了。’
乾隆看着面前这个女子傻傻看着他流泪。心头便更冷:“你听明白了吗?”
紫薇含泪答道:“奴婢……明白了。”
乾隆便皱了眉头:“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小燕子叽叽喳喳叫了起来:“皇阿玛,您不能这样说紫薇,她会伤心的。皇阿玛……”
“一个奴才是生是死,是伤心还是高兴,与朕何干?”乾隆转身斥道,“朕看令妃这规矩实在教的不怎么样。吴书来。”
“奴才在。”
“告诉令妃,若是下次朕见到还珠格格还是这般没规没矩的,她便继续回去做她的魏贵人吧。延禧宫也不必住了。”乾隆说罢,一挥衣袖便走了,“夏雨荷?哼!能生出这么个女儿……哼!”
其余人忙山呼万岁。
小燕子还在骂骂咧咧。紫薇却彻底瘫倒在了地上。
奴才们一个个站了起来,去做自己的事情。金锁抱着紫薇连声呼叫。小燕子也冲了过去:“紫薇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你看着……”
“小燕子,”紫薇气若游丝道,“小燕子。”
“怎么了?”小燕子咋咋呼呼地问。
“小燕子,”紫薇眼泪不要钱的淌着,“我求求你,你既然顶了我的名头,你便好好做这个格格好吗?”
“紫薇,你知道的,我不想做格格。”小燕子连声道。
紫薇惨然一笑:“小燕子,我求求你了,我娘养大我不容易。你在这样下去……”
“别,你别吓我,先说好了,我可不禁吓,我也不想学什么劳什子规矩!”小燕子摆手道。
“那便不学吧,”紫薇闭了眼,心如死灰,“我娘的名声,全是被我毁了。”
金锁全明白了,她顾不得安慰自家小姐,便冲小燕子骂道:“你既然顶了我家小姐的名头,抢了我家小姐的身份,抢了她的爹。你为什么要把我家小姐的形象毁了?”
“我哪有啊!金锁,你血口喷人!”小燕子急了。
“没有?”金锁站了起来要和她拼命,“我家小姐还在孝期,你便穿红挂绿,不尊孝道。你不学无术,却让皇上都觉得我家小姐的娘亲不是好人。你……”
“我呸!”小燕子跳了起来,“紫薇不也穿着红衣服带着红花儿?金锁你瞎了啊?”
“呸!你要知道,现在夏雨荷的女儿是你!你作为……”
“呸,我才不想当这个格格!要不是我不当格格皇后便要砍我的头,我早跑了!”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做了XX还立牌坊!”
“你不识好歹,你忘恩负义!”
“你血口喷人……”
……
紫薇听着她们两个吵,自己笑的快疯癫了。她慢慢爬起来,扶着墙一步步准备走回去。
“那又怎样?我穿红穿绿的,总没有挂着你家小姐的名声在孝期和人亲亲我我!我已经很够意思了!”小燕子大声喊道。
紫薇听到‘亲亲我我’时,如同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她身子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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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杆处便将乾隆走后漱芳斋发生的闹剧尽数报了上去。
乾隆听罢,脸都变了色。
“白里,”乾隆道,“去济南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白里也知道这事关系重大,忙道:“奴才前日收到飞鸽传说,说是夏雨荷一家死绝,只剩下一个堂兄弟,那人却是在巴蜀一带做生意。他们已经动身去巴蜀寻找了。”
“派人查查小燕子的底细。另外,查清夏紫薇来京后的落脚点,接触了什么人,是怎么进的宫,变成的……”他脸色发青,顿了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包、衣、奴、才!”
白里应了退下。
养心殿中冷冷清清。只有熏香环绕。
乾隆想了良久,方才平静了心情:“夏小燕子,还珠格格,原本朕想着将你和亲蒙古,还有些不忍。如今……哼。夏紫薇,你喜欢当奴才,那便当个奴才吧。”
他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格格里头最好的只有瑚图里。
“吴书来!”
吴书来忙推门进来:“奴才在!”
“把前日西洋人送来的礼物里头那几瓶蔷薇水都取来,把波斯镜也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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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带着蔷薇水和波斯镜到了坤宁宫。却没看到五格格。
“娴儿,这是给你的,对了,五儿呢?”他把波斯镜让人摆好了,又将蔷薇水拿了一瓶给她。然后环视一圈,便问。
雅娴脸色便变了变,好会儿,她才道:“她最近忙得很。”
乾隆便笑:“她不是惯爱赖着你吗?怎么不黏着了?”
雅娴听罢竟有些伤感:“女大不由娘。哎。”
乾隆便奇怪了:“你怎么这副口气,她又不是永璂。”
“永璂怎么了?”雅娴吓了一跳。
“民间有个老话,”乾隆笑道,“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永璂今年要指婚了不是。朕是提前给你做个心理准备,免得你到时候吃媳妇的醋。”
“永璂会不会有了媳妇忘了娘,臣妾不知道。但五儿,”雅娴叹了口气,“她却是了。”
“啊?”乾隆道,“你想太多了吧,她才八岁。”
“八岁,便会对着人说‘窈窕君子,淑女求之’?”雅娴头疼不已,“你的好女儿,果然是随了你!”
乾隆吓了一跳,连声咳了起来,好半日不咳了,便道:“她是对谁说的?”
“永璟新选的哈哈珠子,那孩子也才八岁。你的好女儿天天对着人家念情诗,把那孩子吓坏了。”雅娴无限惆怅中,“在这样下去,以后谁还敢娶她?”
还未从‘女儿居然有心上人了’这种惆怅中解脱出来,乾隆便又陷进了‘好小子你竟然敢嫌弃朕的女儿,看朕不拔了你的皮’这种蠢爹模式中。
他当即便道:“谁敢!五儿喜欢的是谁?朕要好好掌掌眼!若是不错,便将他许配给五儿!”
“她糊涂了!你也糊涂了?!”雅娴勃然大怒,“给两个八岁娃儿做亲,你却也想得出来!”
“息怒,息怒。”乾隆忙安慰自己忧思过甚的皇后,“五儿是朕最疼爱的女儿,她聪明伶俐,做事极有分寸,你不必太担心……”
“皇额娘!”永璟突然拿着卷纸进来,“皇阿玛也在?太好了!你们快随我去阿哥所里头看看!”
雅娴吓了一跳:“怎么了?”
永璟扔了手上的纸:“五姐拿着张这个,叫奴才抱着琴,去……”
他说不下去了。
乾隆捡起纸张一看。里头用极为丑陋的字体,歪歪斜斜写着:‘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雅娴也看了一眼,登时差点气晕:“五儿写《白头吟》?!”
不用问,这八成又是去找钮钴禄·善保告白了。
于是,大清国的皇上和皇后急急忙忙起驾,什么都没收拾,便直接奔阿哥所而去。
永璟摸着下巴笑:‘皇额娘,只是这个您便受不了了?您知道瑚图里最初想要抄写的是《死了都要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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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阿哥所。
沿路便见着奴才们个个捂头狂奔。
雅娴便觉得不妙,还未到永璟住的宫殿门口,便听着刺耳之极的音乐一声声传来。
“五儿在杀人?”乾隆苍白了脸,不敢置信地问。
“五姐在弹琴。”永璟闭上了眼。
雅娴白着脸,往里冲。
只见里头四个哈哈主子,有三个都晕厥过去了,满屋奴才个个捂耳表情痛苦。五格格端坐在琴后,时不时用力一拨,那音魔便响彻全宫……
她面前的少年脸上带着笑,似乎在用心倾听--咳咳,当然,咱们需要忽略下他交叉握紧,青筋暴起的手。
事实上,每当少年有一丝不专注时,五格格便会更用力地去拨那琴弦。
也是乾隆和雅娴的运气好,他们来的时候,这曲已到尾声了。五格格意犹未尽地看着少年:“善保,你感动吗?”
叫善保的少年脸上已经找不到半丝儿血色了,他木讷地低头:“感动极了。”
“我弹的好听吗?”五格格希翼地问。
“好听……”他从牙缝中努力挤出,“极了。”
五格格便开心了:“那我再弹一首给你吧!”
“不要!”少年声音都变音了,他双手下意识向前伸,似乎想阻拦五格格继续抚琴的动作。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听吗?”五格格歪着头看着他。
少年欲哭无泪:“奴才,奴才很喜欢。可是,奴才怕格格太辛苦了。”
“没关系,为了你,我不怕辛苦!”五格格说,“我再弹一首吧,你要听什么?《白头吟》?”
“格格!”少年情真意切地说,“奴才谢格格厚爱,但是求格格真的不要再弹了!”
“不行,光是这么短的一曲,你是记不住我的琴音的!”五格格固执地说。
“奴才……”少年脸都青了,“奴才对格格的琴音,永生难忘!”
“哦,那好吧,”五格格有些惋惜,“那以后等我嫁给你了,天天给你弹啊。”
可怜的善保,他都快吓晕过去了。
雅娴终于有些于心不忍,她便走了进来:“善保,本宫会叫人去好好教五格格弹琴的。”
善保气若游丝:“奴才……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方才格格是说了逗奴才玩的,奴才资质鲁钝,实在是配不上格格啊!”
“我就说你果然没记住我刚刚弹的琴!”五格格说,“我再给你弹一首!”
“咳咳,”乾隆也进来了,他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年,突然间觉得他其实也挺可怜的,“你是哪家的孩子,今年几岁了?家里是什么情况?”
善保便一一道来。其中,尤其点出了他家境困难。
乾隆皱了眉头:这孩子的家世不仅普通,还算是简陋。实在是配不上五儿……
“皇阿玛!”五格格突然站起来了,“女儿欢喜善保,女儿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他,你要帮女儿把他看好了。不然,女儿便天天晚上给皇阿玛弹琴!”
乾隆转向了钮钴禄·善保:“五格格孩童心性,但天真却更为赤诚,你休得辜负了格格的一片美意。”
善保此时已然万念俱灰:“奴才……奴才谢主隆恩。”
五格格转向永璟,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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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儿胡同。
两个黑影蹿进了其中一个小院。
一炷香后,又飞速奔出……
烛光下。
富察皓祥展开了那包裹婴儿的襁褓布料和婴儿的小衣。细细检查。福尔泰在旁边静静等着。
片刻,富察皓祥突然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椅上,他冲着旁边的福尔泰无力苦笑:“兄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