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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二.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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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省的商业工作搞上去,为地方实实在在地做些贡献。最后特意叮咛道:“老郑啊,我们都是老同事了。而且我作为部长,我觉得我还是要提醒你几句。到了地方后,你不仅是代表商业厅的形象,更代表商业部的形象。所以,你在一些生活小节上要多注意,比如少上麻将桌啊,少接触异性啊等等。我也是好意。因为在机关里有些议论。况且我们年纪也都不小了,要特

    别注意保持晚节。当然,我并不清楚具体情况,总之一句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郑京当时听了极不舒服,可在部长面前又不好辩解,更不好反驳。他就一边记,一边说:“部长的指示我会牢记在心。请您和部党委放心,我会尽全力扭转工作局面,让您早日听到我的好消息。”

    部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好,老郑啊,有什么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来部里,我再忙,也会接待你。老同事嘛。”

    想到这里,郑京就一肚子不高兴。等魏聿明一走,他就把手中的文件一摔,骂道:“真他**都是狗屁”

    有一天,郑厅长的司机跑到了魏聿明的办公室。

    这个司机姓郝,叫郝柯涟。他一进办公室就悄悄说:“魏主任,我想请你给我点补助。”

    魏聿明一听,莫名其妙,还从没哪个人是这么直截了当要钱的,就问:“你开车是按公里数补助的,每个月办公室都有统计,都按时报了财务处的。你还要什么补助?”

    郝柯涟说:“不是那个。魏主任,跟你实话实说吧,上个月,郑厅长说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就提议要我叫几个人到他新居去搓麻将。说是好玩。我是厅长的司机,厅长想叫几个人玩玩,我肯定得去。我就在厅里叫了几个干部去陪他玩。你想,这搓麻将不像打打扑克,拱拱桌子,贴贴胡子,不来点小意思那是没一点意思的。刚开始是五块一炮,接着觉得不过瘾,上到十块,最近行情竟涨到二十了。你们当干部的工资高,我这个当工人的经得几下玩?而且,你再想想,和厅长玩,能赢他的吗?即使胆子大敢赢他,也不好赢多了啊。更麻烦的是,我以前是不玩的,水平很臭,自然就输得更惨。这个月下来,我输了三千多,工资加补贴全捐了,成了皮包骨。他们不仅不可怜我,还都笑我是总书(输)记。魏主任,你给评评理,

    我是不是为了工作?是不是按厅长的指示办的?现在我把工资都用于工作了,你不给我补助,我没法过日子了。”

    魏聿明初听觉得好笑,搓麻将输了还要单位来补,真是闻所未闻。正想奚落他几句,但转而又想,他说的确是实情,困难也确实存在,不是巧取豪夺,更不是无中生有。而且领导的个人私事,办公室主任有保守秘密的义务和职责。如果放任司机跟这个也说,跟那个也讲,传播出去,影响会极为不好。然而就这么补助,长此下去,不是要建立一个麻将基金才行吗?不然的话,到哪里开支这么一笔数额不小的钱呢?

    于是他说:“郝柯涟,办公室肯定没有这笔钱,办公室也不管钱,这你都知道。但你既然找了我,我还是给你出个主意。你写个报告,就说这个月你跟随厅长搞调研,加班加点,很少休息。我办公室可以证明你说的情况属实,你就报点出差费和加班费,尽量把你上个月的损失补回来吧。不过以后你还是灵活一点,厅长要你叫人,你就多叫干部去吧。你自己最好不要上桌。我相信你叫干部去,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愿意去的。很多干部想接近厅长还苦于没有机会呢。”说这话时,他特地向郝柯涟眨巴了一下眼睛。

    魏聿明确实是为郝柯涟好,想他一个司机,又是职工,每月就那么一点点钱,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让干部们去陪,毕竟比他要好一些。郝柯涟当然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挑他去给厅长开车。他虽然只是高中毕

    业,但车技好,人也比较灵活。他知道魏主任是关心他,就说:“谢谢魏主任,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写报告。”

    送走郝柯涟,魏聿明想,郑厅长一个人在这里,正如他自己说的,无亲无戚,无朋无友的,业余时间确实会感到无聊,作为一个老同志,有时肯定还会感到孤独寂寞。而自己就是厅长刚搬家那阵子常去,以后就几乎没去过,上班来,下班回,按部就班。至于厅长吃什么,怎么吃,吃得好不好,睡得暖不暖,等等等等,他还真没考虑过。他想,这些都应该是行政后勤部门的事,可自己居然从没过问过。这样想时,他就感觉自己有些失职,甚至感觉自己有些不通人情。一个办公室主任,

    应该想厅长之所想,急厅长之所急,送厅长之所需,纾厅长之所困。为什么不经常去陪陪厅长,和他聊聊形势、扯扯工作、谈谈发展、或者就拉拉家常?弄得厅长出此下策竟以麻将解忧,还要司机呼朋唤友,且有赌博之势,成何体统?不行,自己得经常去,不能让厅长坏了形象。同时把厅长陪好,多和厅长沟通,让厅长多了解你,这不也是一件好事吗?不也是办公室主任的本职工作吗?回家和江小林说了,也想争取她的理解和支持。江小林说,你就多去陪陪他吧。现在儿子正读高一,上下学和生活上都能自觉自理,不需要父母操心,正好把时间用在工作上。

    第二天晚上他就去了郑京家。

    不料,他去时,厅长家的大客厅里已是高朋满座,两桌麻将正哗啦啦地搓得正欢。里面的人几乎全是厅里的,男的一桌,女的一桌,烟雾缭绕,谈笑风生。他看到黄山坐在桌上,手中正举着一张牌在半空中没有落下,估计是在想打不打那一张。其新婚妻子庞瑛在张罗茶水。他还看到那桌女的里有一个是商贸处的正科级干部林玉芷,另两个也面熟,但有一个胖乎乎的大婶模样的女人他不认识。他觉得这肯定不是厅里的干部。她们正在抓牌。

    见他进去,郑京就说:“噢,魏主任来了。大家都认识,不用介绍了吧。”然后他隔桌叫那个大婶模样的女人说:“老胡啊,这是我们厅办的魏聿明,魏主任。”

    那女人就抬了抬头,说:“魏主任好”

    郑京又对魏聿明说:“那是我夫人,姓胡。刚办退休,以后就专门陪我了。”魏聿明赶紧说:“胡大姐您好。”

    介绍完,郑京问:“聿明啊,你搓麻将吗,顶我的位置玩玩?”

    魏聿明连忙说:“不好意思,厅长,我不会搓。”又说,“胡大姐,您来了,我们厅长以后的生活就好了,全厅干部也放心了。”

    胡大姐哈哈笑了:“还用得着我吗?我家老郑啊,适应能力很强,虽然来了还不到一年,就喜欢上这里了,连家都不想回去了。没办法,还是我来吧。谁叫我们女人五十五岁就可以退呢。”

    厅长就对魏聿明说:“那你就看看电视吧。我们先活动活动。”

    那边黄山说:“魏主任啊,没有别的嗜好,就喜欢看书和工作。”

    郑京笑笑:“好,这是好习惯。”

    魏聿明坐了一阵儿,从现场的气氛和交谈中他感觉到,这班人肯定经常来玩。他们说话,开玩笑,都非常随意。特别是那个庞瑛,坐在郑厅长的身边,穿得很性感,高耸的胸部就抵在郑京的一个手肘处。他看到郑京那个手似乎也舍不得动,就只用另一个手抓摸麻将,打进打出。常常要打出一张牌,他都问问:“小瑛子,打这张怎么样?”

    庞瑛就说:“干爹英明,就打这张。”

    什么时候厅长成了她的干爹了?那黄山不是厅长的干儿子了吗?魏聿明几个月没来,真恍若隔世,心想,黄山这小两口还真厉害,这么短时间就把厅长巴结得像一家人似的。

    他正想到这里,突然那边胡大姐大叫一声:“和了,七小对自*”把魏聿明吓了一跳。叫完,胡大姐又大声地哈哈笑起来,笑得很爽朗,很放肆,很开心,整个客厅都好像要被她的声浪抬了起来。另几个就一齐恭贺她的手气,赞扬她的牌技。

    林玉芷边递过去几张百元大钞,边笑嘻嘻的,仿佛是她赢了似的,还吹捧道:“胡大姐打得真是神出鬼没,出神入化,完全可以参加奥运会了。”

    胡大姐说:“那倒不是吹牛,如果奥运会设了这个项目,我肯定会报名,不为国争光才怪呢。”

    另一头郑京见了,灿烂着脸问:“老婆,看来今晚手气不错啊。”

    胡大姐就说:“你呢?”

    郑京说:“还可以吧,反正没输。”

    魏聿明看得出,这是个傻大姐,估计只要能赢钱,老公干什么都不会去计较的。

    他看到了电视机旁边立着一个大金鱼缸,里面有几尾金鱼在游来游去,放在这个客厅里效果很好,解决了家里的动静结合问题,顿时有了生气与活力。他就站了起来,走到鱼缸边说:“这个金鱼缸真漂亮。”

    厅长边摸牌边说:“噢,这是他们财务处送的,说是寓意很好,有聚金有余的意思,希望厅里兴旺发达。”

    金鱼缸里有五条金鱼,正在悠然自得玩耍。魏聿明便在旁边抓了点鱼食,往里一丢,金鱼天生敏感,食物刚接触水面,就一拥而上,几个鱼头彼此碰撞也在所不惜。只见它们把嘴巴张开,就拼抢开来其中一条较大的鱼儿,就像篮球场上的强势队员,摇头摆尾,将另几条鱼挤开,眼明口快地把食物尽收腹中,然后得意而去。未吃到的亦无可奈何,怏怏而散。但只一会儿,鱼缸里就风平浪静,鱼儿们又玩耍如初。

    魏聿明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这不像那大大小小的职场吗?一个机关不就是一个金鱼缸吗?其中的每个人不就是那一尾尾金鱼吗?一把手自然就是那个观鱼的人了。鱼儿们平时相安无事,彼此玩耍,一旦利益来临,则尔虞我诈,巧取豪夺,无一不争先恐后尽情地在一把手面前表演。而观鱼者在一旁颐然捋须,开心把玩。看着顺眼,赏你一两粒鱼食,心情不好,饿你几天又何妨。

    “哈哈”魏聿明想到这里兀自笑出了声。

    郑厅长问:“魏主任,鱼儿好玩吗?”

    魏聿明这才醒过来,连连道:“好玩好玩。”

    魏聿明在这样的环境,甚觉格格不入,尴尬无趣。他就喜欢看书,对唱歌跳舞打牌钓鱼很觉索然,几乎从不染指。所以厅里的人都说他是个不入流的人。他也就很少有工作之外的朋友。

    他坐了一会儿,看到人人都有事干,看到厅长其实过得挺开心的,便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多余人,更觉自己是“咸呷萝卜淡操心”,当即起了身,道:“厅长,那我走了。”

    郑京问:“你没有别的事吧。”

    他说没有。郑京就说:“那我就不送了。”

    那晚他们玩到凌晨一点才散。

    等牌友们走了,郑京两口子就各自翻着自己的抽屉,开始清点战斗成果。数了一会儿,两人一合计,共赢了八千多元。

    郑京就笑着说:“老婆啊,几个月不见,你的水平增长不少啊。在我的印象里,你以前在北京可从来是输多赢少,输就是千儿八百的,赢最多就是个几十上百。”

    老胡说:“你就别故意挖苦我了。你还不了解你老太婆的水平吗?我知道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都是故意输给我,其实他们的水平高着呢。不过,他们这样做是聪明的。想想,你以后在职级上关心一下他们,有职有权了,不就回来了吗?这叫双赢。”

    郑京取了眼镜,仰头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模模糊糊的大吊灯,长叹了一声:“唉,早知如此,早几年下来就好了”

    夫人道:“怎么,才几个月就体会到了下来的好处?”

    “什么叫做官?这才是做官。我算是找到一点做官的感觉了。真好,真爽在北京,我做个司长算啥啊,啥也不是。但在省里做个厅长,就是万人之上啊。出门有车,进饭店有人埋单,在厅里人人仰视,到地市县去前呼后拥,这种感觉在北京有吗?”

    胡大姐就笑他:“当初你还不愿意来呢,如果不是部长拼命做工作,你就没有今天了。”

    郑京说:“现在想想,我那时真是一个大傻*。”

    胡大姐说:“老郑啊,下步就要在乌纱帽上动点脑筋了。你想啊,别人来陪你玩,又花时间又花钱,图的什么呀?现在的人都不是那么单纯了。贼精呢,要有好处的。如果老没好处,就玩不下去了。”

    郑京说:“这我都知道。我看黄山不错。这小子人机灵、聪明,会看事做事,也很会来事。你看,这家里的电器都是他去买的,床铺沙发都是他去定的。我没说,但他都办得很称我心。特别是一些细小的事情,他都想得很周到。比如家里的饮料、矿泉水、卫生纸他都定期给我送过来,从不要我开口。这需要心细啊。”

    老胡点点头说:“是啊,我上周过来,真有点回家的感觉,一切都安排布置得非常好,什么用起来都感觉得心应手。多亏了黄山。此人可用,且可重用。”魏聿明回到家,怏怏地对江小林说:“厅长那里其实不用我去,我以后也不想多去。”

    江小林便问其故。魏聿明说:“他老婆退休了,正式过来住了。而且,今晚我感觉到,郑厅长和他老婆都喜欢麻将,不是一般地喜欢,更不是郝柯涟说的只是无聊玩玩,而是发自肺腑地喜欢。领导喜欢,自然就有人上去迎合。我看到厅里有不少人去玩。现在我估计不会再要小郝去叫人了。我还有一个强烈的直觉,郑厅长夫妇把搓麻将当做了生财之道。我在那没坐多久,就见他们哗哗哗地进了不少银两。想想也是,这么大年纪了,就那么几年任期,不捞点钱,又干什么呢?真的想为我们商业厅老骥伏枥,呕心奋蹄?”

    江小林就笑道:“那你不去学学麻将吗?如今这也是一门交际学问。”魏聿明说:“别的可以,这个我决不会去学。即使去学,我也不会去打这样的牌。”

    江小林笑笑说:“这才是我的好老公。我支持。没关系,我还是那句老话,能上就上,不能上就拉倒。这个家永远是你的退路和港湾”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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