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睛故意问。
林玉芷在下面用脚踢了他一下,娇嗔道:“就你邪。”
党组会开得很顺畅。魏聿明、高智、万代青和林玉芷列席。魏聿明就近几年全厅的综合研究情况、体会、存在的问题及建议作了汇报。
汇报完后,贾志诚心中有底,首先表态。
他充分肯定了近几年来综合研究工作取得的成绩,简要阐述了综合研究工作在全厅发展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对综合研究部门提出的困难和问题,他认为党组不能漠视,而要引起高度重视并切实予以解决。他说他同意厅办提出的建议,成立专门的综合研究室,放厅办管理,但升格为副处级单位,明确专职研究室主任;编制可以增加到八至十人;至于经费,他建议厅办拿出个清单,在年初做预算时统一考虑,一揽子解决。
以往党组会,对讨论的议题,一般都是排位最后的领导先表态,再依次往前走,二把手是倒数第二个发言,一把手是最后拍板。今天见二把手先发言了,似乎有点定调的味儿,其他厅领导都久经江湖,深谙其道,便一个个表示支持或赞同贾志诚的意见。
郑京最后总结和拍板。他说:“各位厅领导就我厅综合研究工作发表了很重要的讲话,作了很重要的指示。我都同意,请厅办好好整理与消化,尽快以党组纪要形式下发各单位。我再作一下归纳和强调,今天议定的主要有这么几点。第一,要高度重视综合研究工作。重要性大家都说了很多了,我不再重复。我只强调一点,我们虽然是商业部门,但不是商品部门,不能一天到晚只谈生产、流通和钱。为什么叫商业?业就是事业,我们的商业是党和政府的一项非常重要的事业。这就和政治挂了钩。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商业要讲政治性,政治也要讲商业性。两者结合就需要我们加强综合研究。不要一谈研究就觉得是党委和政府的事,与我们部门无关,那是不讲政治的表现。第二,成立专门的综合研究机构,升格为副处级。我看很有必要。既然综合研究工作这么重要,就应有专门的机构。既然政治性高于业务性,它的规格就应高于各内设科级机构。至于谁来当这个研究室主任,厅办和人事处再作研究,今天不是研究人事的会议,可放后。第三,综合研究部门增加编制。我同意贾厅长的意见,先增加到八人吧,以后再酌情增加。进人一定要严格把关,要讲究综合素质,学经济专业,懂经济工作,又有一定写作能力的优先。要年轻的,他们思想活跃,反应敏捷,也便于加班加点,特别是这支队伍还要考虑持续发展,不年轻不行。第四,为综合研究工作适当安排经费。以前不是没有,但放在厅办这个大盘子里,使用起来确实不是很方便。我看可在办公室的整体经费里列出一个科目,专项经费专项使用。请今天到会的人事处、财务处、办公室领导抓紧拿出意见,尽快落实党组决策的各个事项。”
机关是个缺乏激情的地方。如果一段时间没有什么新闻,没有什么事件,大家就都按部就班,麻木不仁。所以聪明的领导总得想些法子,过一段时间做出一个决策,又过一段时间出台一个政策,让干部们经常受点刺激,发点议论,机关便有了活力。
厅党组作出加强综合研究工作的决定出来后,全厅上下又有了一个消遣的话题。有人说,林玉芷确实高明,到了自己并不擅长的厅办工作,她能别出心裁,另辟蹊径,走出一条适合自己的路来,着实不易,也着实技高一筹。有人说,郑京如此不遗余力重视加强林玉芷分管的工作,是林玉芷枕边香风吹拂的结果。当然,也有人说,这是郑京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白晓洁,便采取了这一补救措施,让白晓洁先上个副处级,以后再说。议论归议论,机关就是这样,议论一阵儿后,又归于风平浪静。
一天晚上,黄山带着老婆庞瑛去了郑京家。麻友还没来,就都坐在沙发上聊天。
郑京发现庞瑛的肚子微微有些隆起,便问:“小庞,你怀孕了?”
黄山赶紧说:“是的,快四个月了。”
胡大姐说:“难怪好久没来了,怪想我们干女儿的。感觉怎么样?”
庞瑛说:“谢谢干妈牵挂。刚开始医生说,贴得不稳,就在家里保胎。前几天去复查了,说没事了。所以我就出来了。您这是我出门跑的第一家。我也好想干爹干妈的。”
郑京说:“嘿,我要做干爷爷了。来,我要听听胎音,还要和干孙子说说话。”
说着他就趴到庞瑛的小肚子那里听。
庞瑛觉得厅长隔着衣服不方便,就把外衣内衣都扯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肚皮,且笑着说:“没想到干爹还有这一手。您就听听孩子是否健康就行了,是男是女无所谓的。”
黄山在一旁也跟着笑,说:“是的是的,让爷爷听听,也沾沾爷爷的福气。”
胡大姐看着这一幕,心里觉得不雅,也知道郑京历来有这么个习气,但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发作,还得帮着郑京圆场:“我家老郑啊,对这个是有研究,他听过好多人,都说他一听一个准,厉害。”
郑京贴了一阵儿,又用手在肚皮上摸了摸,说:“哇,心脏跳得怦怦作响,很可能是个小子,这家伙强壮着呢,像黄山。”
这一说,大家都乐了,黄山两口子都说谢谢干爹吉言,待儿子生出来,一定感谢。郑京又用手拍拍庞瑛的肚皮,说:“小孙子,要乖哟,在妈妈肚肚里不准调皮,几个月后就能见到爷爷了。”
郑京也知道,老这么用脸贴着庞瑛的肚皮不妥,虽然很舒服,不愿离开,但还是起了身,用手拉拉她的衣服,说:“快穿好,别冻着了。另外小瑛子啊,每天喝一杯红葡萄酒,当然要是张裕牌的,对身子有好处。”
坐稳后,郑京问:“黄山,最近在干什么呀?”
黄山说:“接手尤鱼的一个事,是贾厅长交代的,就是想买地给干部建房子。方案出来了,今天贾厅长把我们几个召去了,又作了修改。贾厅长说过几天上党组会。他没跟您汇报过吗?”
郑京噢了一下,说:“有次闲聊时,他透露过。我以为只是玩笑,或者只是个意向呢,就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没想到他当真了。”
庞瑛高兴地说:“那可是个好事啊,你们商业厅在住房方面早过时了。别的单位都在想办法一栋一栋地盖,面积是一个比一个大,有的甚至盖别墅了。你们要建,我要一套大一点的。”
郑京说:“贾志诚要建房,可不全是为干部。你们不是外人,我提醒你们,他是有私心的,就是想给自己树政绩,立形象,拉民心。当然,也不排除有利可图。现在社会上不是说,盖一栋楼倒一个干部,修一条路倒一批干部吗?别的不说,单从保护干部的角度,我就不是很赞同。你们啊,看问题要多一点政治敏感性。”
胡大姐也在旁边说:“我家老郑来了不到一年,就建房子,如果真出了问题,那谁承担责任,还不是老郑扛着?他是法人代表啊。而且,建房子肯定要钱,要了钱谁还?还不又得是让我家老郑扛着?到时回部里怎么向部长交代?要建也得往后推推。”
黄山对庞瑛挤了挤眼,示意不能再说了。
庞瑛则吐了吐舌头,后悔自己太冒失。大家就都不说这个话题了。
黄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问道:“干妈,最近我有点空。您想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吗?我陪您。”
胡大姐说:“有什么地方好玩啊?你给说说。”
黄山说:“我想了几条线路。第一条是去黑龙江的哈尔滨。现在的季节最好,那边下雪了,可以去看雪景和冰雕。第二条是去海南的三亚。现在也是好时候。它的特点是气候暖和,还可以看海景。第三条是去安徽的黄山,与我同名。现在同样是好季节,可以观赏到茫茫云海和苍劲的迎客松,当然还能呼吸到高氧空气。您任意挑吧。我觉得您老在这个城市待着会腻的。方便的话把郑画妹妹也叫上。一切我来安排。”
胡大姐想,也好,以后她老郑回了北京可就没这么能呼风唤雨了。但她还是说:“这得问问我家老郑。毕竟你们都有工作啊。”
郑京说:“行,我同意,出去走走也好。你就选条合适的线路吧。”
胡大姐对黄山笑着说:“那就选黄山吧。和你同名,图个吉利。”
郑京说:“好,到时黄山你找个由头到安徽出趟差,顺便把你干妈干妹捎上。那个商业厅长我认识,我也会和他打个招呼。”
黄山说:“厅长,我看不用和他们打招呼,免得又让人讲闲话。出差只是个借口,一切我们自己负责安排,自由自在,安全可靠,多好。”
胡大姐说:“我看这样行。老郑你就别和人说了。你一说,他们就会要请喝酒,要派人陪,影响我们观光不说,传到厅里,又有话可说了。”
这时有人敲门,是高智、唐之忠、万代青来了。
胡大姐一看,欢快地站了起来,忙着清理麻将桌去了。
高智提着两盒茶叶,对郑京说:“厅长,我看您这里茶叶消耗量大,特地托人从西湖带来了点龙井。我一直喝龙井,它的香味和口感是其他茶叶所没有的。”
庞瑛就开了一盒,闻了闻,说:“是好香。”就去了厨房泡茶。
几天后,贾志诚交待行政后勤处、财务处和办公室,将起草的关于买地建房的方案提交党组讨论。
由于不知道郑京的态度,会上,几个厅领导都说这是个好事,干部也盼望多年了,纷纷表态支持。
最后轮到郑京作决定。他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说的理由就是胡大姐说的那几条。最后他非常诚恳地说:“这是件大事,也确实是件好事。但大家也知道,我年纪大了,也在这里搞不到几年了,我不想在我的任期给厅里留下包袱,给后人遗下麻烦。贾厅长的方案很好,不要厅里花一分钱,但基建一旦动起来,就如射出去的箭,一发而不可收拾。到时厅里能看着不管吗?我看再缓缓吧。”
贾志诚作了让步。他说:“我确实是为干部着想,也确实是为厅里形象着想。
不过,厅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今天是提交党组讨论,而不是决定。厅长说缓缓,那就缓缓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议论完林玉芷的事,建房被否的消息又像长了翅膀,在全厅各个角落里开始巡回游荡。无趣的机关又被刺激起来,而变得生动有趣了。几乎所有的干部都异口同声地肯定和赞扬贾志诚,说他是个好领导,又是个悲剧性领导,都说他应该当一把手,老当二把手就干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商业厅就会总是死气沉沉,没有希望;大家都一致地义愤填膺骂郑京,说这个老不死的应该马上卷起铺盖,不,铺盖都是厅里买的,应该带着老婆卷起四条腿马上滚蛋。有几个处长私下里说,上次部长来谈话,后悔没多说他几句坏话,让他快走,我们厅就好过了。
魏聿明回家说起这件事,江小林也骂道:“为什么你们厅碰上这么一个倒霉的厅长?真是傻到家了。”
魏聿明笑笑:“是啊,大家都说他傻。可我认为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魏聿明与黄山一直关系比较好,两人也谈得来。黄山是**,内心其实和魏聿明一样也是清高的。但黄山又与魏聿明不同。他的人生准则是,只要能实现生活美好的目的,手段是可以不论的。先做孙子,后做爷爷;先做奴才,后做主子,都是可以理解并可以实践的。他是那种适应能力很强的人,社会是个什么样子,他就可以变成什么样子,亦正亦邪,亦庄亦谐,有水的典型特点。魏聿明最大的弱点就是太执著于自己的价值取向,太不与时俱进,是石的典型风格。
黄山提了处长后,魏聿明笑过他,说:“当处长了还没请过我的客呢,还老是兄弟兄弟的。”
黄山就说:“一定一定,你等我通知。”
这天黄山就约了魏聿明吃饭。就两人。在“香山阁楼”。
黄山早去了一会儿,他要点菜。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魏聿明进去时,他忙接过魏聿明的包,说:“我来帮你挂上。”
魏聿明死活不肯,说:“开玩笑,你现在是处长了,还要你做这些小事。”
黄山说:“处长算个**,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比办公室主任低半级。你是参谋长呢。给你提包是我的荣幸,别人想提都没有机会呢。”话是肉麻了一点,但魏聿明听了,同样通体舒畅。他就把包给了他,随他去了。黄山把包放到了包厢的衣柜里。
黄山知道魏聿明是不喝酒的,只带了瓶“张裕”。
魏聿明就笑:“黄山你小子就是聪明,知道郑厅长喜欢张裕。”
黄山说:“这你老兄就冤枉我了。知道你不喝酒的,才提了瓶红酒,意思意思。我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魏聿明说:“我也守不住贞操了。随贾厅长出去应酬过几次,硬是被逼着喝茅台,现在也能喝几两了。”
黄山就说:“那我们来瓶茅台如何?”
魏聿明说:“算了,如今我们厅里是郑京老大,贾志诚老二。我们就跟着一把手吧。”
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黄山便道:“唉,说到老大老二,我们兄弟不是外人,就敞开说吧。其实在我内心里,是很崇敬贾志诚的。他正直但又能妥协,有个性但又讲大局,看似粗放却又细致,有魄力却又非常有人性。如果上次任命的厅长是他,我们厅的发展可能会更好。这次部长来找我谈,我就说了这些话。你呢?”
魏聿明说:“我不喜欢你这种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做法。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还叫郑京干爹呢。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喜欢这种人。不管怎么样,没有郑京,就不可能有你这小子提拔的份,那个处长肯定是尤鱼的。你凭良心说,对不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你啊,是个没良心的家伙。幸亏今天你碰到的是我,要是换个人到郑厅长那里告一御状,你就麻烦大了,搞不好会被打回原形。”
黄山就嘿嘿地笑:“我只是觉得郑京有点玩物丧志。”
魏聿明说:“什么志啊,郑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吗?笑话。”
黄山悄悄说:“你老是讲大话,我就不信你那么喜欢郑京。”
“喜欢不喜欢另当别论,但我背后决不议人长短。上次部长来,我就歌颂了郑京,说他有思路,有能力,有水平。当然,我唯一只提了一条意见,就是林玉芷可以提,但不应该提到办公室来,办公室应提拔白晓洁。我想我这一条应该是客观的,不带任何个人成见。你凭良心说对不对?白晓洁是不是比林玉芷更适应分管综合研究?”魏聿明很认真地说。
黄山就点头:“是,是,不只我,全天下的人都这么说。”
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气氛非常好,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魏聿明红着脸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得回去了,不然会出洋相的。改日我请你。”
黄山说:“魏兄现在能喝点酒了,我们厅的消费指数看来要提高几个百分点了。”
魏聿明说:“不喝不行啊,以后贾志诚当了厅长,茅台酒就是第一了。我是提前预热。”
从香山阁楼出来,黄山开车把魏聿明送到家里,然后又去了郑京家。
郑京家自然很热闹。只是郑京坐在沙发上独自看着电视,一副很无聊的样子。他真的很少玩了。有时候,哪个上个厕所,哪个接个电话,他就去顶一下,过几分钟瘾。
黄山进去后,郑京就叫他坐,且问:“有酒气,和谁喝酒去了?”
黄山轻轻说:“魏聿明。”
郑京就侧了侧身问:“情况怎么样?”
黄山就站了起来,说:“这屋子烟气太重,去阳台透透风吧。”
郑京一听就明白,知他有话要说,便站了起来,道:“嗯,是得出去一下。”
两人就去了阳台。
原来自那次部长走后,郑京就想弄清是哪些人在部长面前告了他的黑状,专门委托黄山负责调查。黄山是他的干儿子,又是他一手提拔的,从年龄来看,还属破格,不到四十岁,这在商业厅的历史上,除了魏聿明,几乎没有。他是最靠得住的。黄山接了这个特殊任务,深感这是厅长对他的极大信任,自是勤勤恳恳,在厅里做了不少暗访。
黄山说:“干爹,不像是魏聿明说的。”
“为什么?”郑京有些不太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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