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码头百步之外最大的客栈名唤“悦来”,这里是港口贸易交接之地,素来人来人往。往年的四月,已有不少商客入住,可如今却是人烟渺渺。
不过掌柜非但没有心情低落,而正在偷着乐,因为客栈入住了两位贵客。
而今,又来了位苏州颇有名望的名士。
***
客栈的大门被打开,一袭凉风入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位紫衣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极为娇俏,腰若浮柳,这正是半天不见踪影的夏香。
她进得门来向秋香眨了下眼,眉眼里尽是喜色。把手中的油伞收起,她让开一步,那身后穿着儒袍的人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油伞上未干的雨滴沿着伞尖,印入底下,形成斑驳的印记。
宁王在看到白衣人的那一刹那,脸上的微笑被悄无声息的抹去。反而在笑变成了华夫人,她对宁王道了句失礼便向来人迎去。
“这位便是周先生吧,这风大雨大怎能劳烦您亲自来这呢,夏香这丫头真是……”华夫人微笑,亲自把人引进客栈。
众人一一送去打量的眼。
那人穿着一身儒生长袍,白色的下摆有些被风雨扫到,其上残留着淡淡的痕迹。他看上去约莫有四十五左右,比华夫人年轻一些,眼眸的色泽不如年轻人黑亮,却眼底清明,全身散发着一股子书卷味。
某种程度来说他与唐寅有些相似,眸光都带了些读书人的傲骨,可这中年的男人却比唐寅更显清寒。他身形瘦弱,白袍加身,胡渣被修得干干净净,看上去应该是个严谨的人。
这人的身份在春香与冬香几个丫鬟眼中仍然是个迷。能让华夫人亲自去迎接,怕是没那么简单,冬香打量了来者一眼,便听他缓缓开口。
“不碍事。华夫人心善,每年来苏州布施,舜卿也看在眼里。这次能用得上我,自然不会推诿。”那中年男人道,说着话的样子有板有眼,语气自然又诚恳,倒不是在溜须拍马。
“那便多谢周先生。”华夫人道。
宁王明显注意到了这中年男人的自称——舜卿,而他又姓周。
他虽猜到了几分,但也不敢妄下评断。
迟疑了片刻,宁王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可是周臣,周先生?”
“正是。”周臣一听自己的名讳,回答的极为果断。他转过头来看向宁王,很快绯色倒映在眼底,他表情不变随即张口道:“想必这便是宁王爷了?”
“周先生好眼光。”宁王道。
“只不过是听学生提起过。”周臣迎上宁王的目光,在空气中形成诡异的对视。
学生?他的学生太多,其他人一时还不知他所指。在场的也只有四人心中清明,那便是周臣、华夫人、秋香、宁王以及侍卫阿卓。
周臣这次口中的学生指的自然是唐寅。
宁王忽地一笑:“早闻唐解元才名,昨日一见果真不假。只可惜他无心仕途,拒绝了本王一番好意。”
听宁王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昨日那白衣书生正是周臣的学生——唐寅。
而秋香则是有些看不透宁王了,他这么堂而皇之的把招揽唐寅之事说出来,真的没事吗,还是他想给周臣施压……
“伯虎生性顽劣,实不堪大用,承蒙王爷错爱。”周臣眼神看向远处,用词谦逊,语气也没有松动之意,显然他是站在自己学生那里。
“呵呵。”宁王笑而不语,对此不置一言。他很想知道周臣来拜访华夫人所谓何事,但也知如此开口询问太过唐突。
周臣的态度虽不能代表唐寅,但至少唐寅表面上不会忤逆自己的恩师。这周臣要是站在了华府这边,宁王自然是面子上里子上被华府奚落了一番,以宁王的性格又怎会咽得下这口气。
秋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招舍近求远——围魏救赵,既挫了宁王锐气,又讨了华夫人欢心,算得上一箭双雕。
华夫人见那两人的对话,面上始终挂着笑意,得意的神采在眼底荡漾。此时,她看着秋香更是满意极了:“你这丫头,派夏香去请周先生也不告诉我一声。”
秋香低眉顺眼:“秋香瞒着夫人,无非是不想夫人空欢喜一场。索性周先生也是心善之人,一听夫人要开堂布施便也想出一份力。”
这是秋香与夏香之前对好的话。夏香之所以能请到周臣,就是因为华夫人要在上香那天开堂布施,而且这次规模也比往年来得宏大。
但凡书生者,有哪个不是一身傲骨,又有哪个不以心系天下为己任,这周臣也不例外。
当然,秋香口中的出力并不是捐赠财物。
周臣挺拔着脊背,走到了华夫人面前:“姑娘此言差矣,这造福民众的事即使夫人不来找舜卿,舜卿定也赶着来拜见。只可惜舜卿钱财无多,只通晓些文墨。”
华夫人忙摆手:“先生自谦了,谁人不知先生笔下犹如鬼斧,求取之人更是堪比长龙,太师也曾于老身面前提起。先生不如……”
华夫人的话还没讲完,另一道声音便徒然插.入。
“不如先生作画一幅,由本王买下,如何?”宁王看向周臣,余光却在华夫人身上走了几遭,语气中暗含着一丝挑衅。他道:“这样既解了先生燃眉之急,也了却了本王成人之心。”
看来这宁王是铁了心要与华府作对。他这一搅,局势又变得混乱起来,连秋香找来周臣也被卷入其中。
华夫人眼中的阴翳一闪,瞥宁王一眼道:“老身也是这个意思。”
周臣则皱了眉,来回看了在暗地下交锋的两人,连连摆手:“不妥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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