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而言,这样的香味,这样亲昵的姿态,这样温馨的时候,可不是比酒更醉人?
顾婉音却是先打破了宁静,柔声开了口:“世子爷晚上是不是就要回京了?”
周瑞靖一愣,想要低头去看顾婉音的神情。然而如何看得见?低头只看见顾婉音发髻上的一只温润晶莹的白玉簪子,簪子上雕刻的是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他忽然觉得她倒是有些像是那不沾尘土的荷花。轻盈娇美,不妖不娆,自有一股子恬静安然。只要和她在一处,他的心底便是一片静谧,有淡淡温馨。那种感觉,让人依恋,让人不舍。
和她在一处,他便是觉得自己有了家。以往家对他来说,不过是茫然的一个概念。可是如今他却是明白了,他的家在何处。她在,家在。她在何处,家在何处。她替他守着家呢。
其实,当初为何一定要娶她?他竟是有些想不起理由了。或许是被她淡淡一瞥所吸引?或许是觉得她和旁的女子有些不同?又或者,根本就是冥冥之中,注定他们就该一处?他想着,却想不通。渐渐的便是丢开来。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在一处。他们是一家人。她,是他的妻子。
以前周瑞靖并不怕死,所以他才能冲在前头,立下赫赫战功。可是现在他怕。因为他有了家,有了牵挂,有了顾虑。他有妻子,有女儿。不再是孓然一身。
怪道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有家的感觉,和没有家的感觉,全然不同。有了家,便是越发有了斗志,也越发深思熟虑。
“你回去之后,千万小心。”顾婉音郑重而温柔的声音,将周瑞靖的神思重新拉回来。“不必顾忌我们。家里……有我。”
周瑞靖只觉得喉咙像是被堵住,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来。末了,只是重重点头。哑着嗓子沉声吐出两个字来:“放心。”却是不知道是让顾婉音放心,还是他对顾婉音放心。
夫妻二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谁也不肯松手,或者说谁也舍不得松手——这一次松开手,下一次能这样紧紧拥抱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一天,或是是一个月,或许更长一点,或许……没有或许。
这个悲观的念头几乎是才一冒出来,顾婉音便是将其用力抹去,然后扔出脑海。她怕这样的不祥变成现实,所以,她干脆不去想。她想,老天也一定会厚待他们,让他们心想事成。
“婉音。”周瑞靖轻声唤道。
“嗯?”顾婉音轻应一声,头也不抬。仍是将脸埋在他胸口上,浅浅的呼吸着他特有的味道。
“这些日子,我很想你、还有女儿。”周瑞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片鸿毛被风吹落。但是他说得很稳很有力,连带着胸膛都微微震动起来。
顾婉音只觉得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着这股细微的震动而轻颤起来。甜蜜,像是美美的喝了一碗蜂蜜,一直一直甜到了心里,又从心里满溢出来,在四肢百骸里弥漫开来。直至将她完全笼罩。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她轻声回应:“我也想你。”
周瑞靖听了,登时唇角也是翘起,面容温和而肃穆。眼底却是轻柔一片。
周瑞靖晚上就要出发回京城,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他们还能在一处用饭。顾婉音问他:“我们和母亲一处用饭?”
“嗯,吃锅子吧。我今年还没吃过。现在天冷,正合适。”周瑞靖浅笑着,看上去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顾婉音抿唇笑起来,点点头:“上次你没吃成,结果我和母亲也就没吃,倒是白白浪费了。今日一定吃上。”
周瑞靖也是点头,笑着说起以前的事情:“以前在军营里,冬天冷得不行,又不许喝酒。我们就是煮锅子。用大铁锅架起来,把能找到的菜都放进去煮。放许多辣椒,汤都是熬着带了红色。那滋味……可是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分一碗汤,慢慢喝下去,滴水成冰的日子里,也能出一身大汗。”
“我可不敢吃那么辣。”顾婉音抿唇笑起来,仔细的瞅着周瑞靖:“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吃辣,原来是那个时候养出来的。那么辣,你怎么能喝下去的?”
“没办法,冷。”周瑞靖淡淡一笑:“那股子冷,和咱们这儿不同。是阴冷,那种从骨头缝里浸进去的冷。让人受不了。”
顾婉音凝神听着,心中却是有些微微的酸楚。周瑞靖看着风光,其实吃了多少了苦?但愿,先苦后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