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被举在半空中,又惊又气,眼角巡视了一周,发现自己家那三四个护院,竟然都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了,七八个杀气腾腾的莽夫手拿木棍刀具,在一个黑脸武夫的带领下,竟然欲直闯二门!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了不成?”看着横七竖八歪在地上的护院,婆子心一下子凉了。一个推官,又能养多少护院?就算加上车夫小厮门子,也不过四五个腿脚便利的,平日里防贼还可以,怎能挡住这许多杀气腾腾的煞星?
见婆子眼珠子乱转不老实,另一个闻着刺青的年轻人,比划着手里的杀猪刀追问:“少扯这有的没的,你们把稳婆藏哪儿了?要是不说出来,今天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一开口就知道是个混不吝的,年轻人边说边舞刀,好几次刀锋切着婆子的头发丝儿过去,婆子心里一咯噔,形势比人强,赶忙说道:“诸位好汉,且等一等,我这就与你去寻那葛婆子出来。”
管事婆子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跑进内院儿:“小娘子、小娘子,有强人打上门来,要葛婆子呢!”
王姨娘在这巴掌大的内宅蛮横惯了,平日里也大多见的是官眷,哪里晓得厉害。一听这话,冷笑道:“你疯了不成?没跟他们说这是推官府邸?我好歹也是官家内眷,他们这是要造反?”
“哎呦!我的好姨娘,那些强人不跟你说这些呀!就把那葛婆子交出去吧!等咱们老爷回来再算账!”
王姨娘垂眸,她还从没向什么人低过头。就在这犹豫的档口,程直带着的莽汉可等不得了,这人马上要生了,那边还在磨磨唧唧干什么?伴随着屋里丫鬟婆子的尖叫、奔走,盘子也碎了,燕窝也打翻了,程直一脚踹开了王小姨娘的屋门,看到葛婆子,高声吼道:“人在这儿呢!找着了!”
两个架着小竹轿的年轻人闻言飞奔而来,把葛婆子左右两个胳膊一抬,放在竹轿上,脚底生风就往外走,边走便喊:“哥哥们,扯呼扯呼!”
王小姨娘双腿大张躺在床上,突然看见好几个外男闯了进来,又一阵旋风似的走了,脸色青白交加,又羞又怕。这就清白不保了?哆哆嗦嗦地说:“快、快去找邢郎回来啊!”
一仰头,竟然气背了过去。
丝毫不知情况的程西几个正等得火急火燎,见到卫秀才和卫大郎气喘吁吁地出现,一边小跑一边问程西:“你爹回来了没?我们都走遍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稳婆啊!!”
程西闻言,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往下掉,而卫三听到这情况,急红了眼,箭一样的冲出去:“我再去找找!”
还没走出百米,一顶软竹轿抬了过来,七八个声音都在喊着:“来了来了!葛婆子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卫家姥姥已经在一旁抹眼泪了,自家女儿羊水破得早,她想给女儿扎针催产,可是自己不擅长这个啊,万分后悔当年没学接生!泪眼朦胧中看见葛婆子,带着哭音说:“老姐姐,你可要救救元娘啊!”
葛婆子之所以是这相州最好的稳婆,就是因为她有一手祖传针法,早产的、羊水早破的、胎位不正的,都能刺激产妇大穴促产。这手针法在此时,不异于阎王爷手上夺人,已经当得起妇科圣手的称谓了。
“程家的,保大人还是保小的?”
“保——”程直正欲回答,看见满院姓卫的怒视,赶紧说:“保大的、大的,火烧眉毛了还废话什么啊!”
卫家不缺老参,只是卫娘子就算含着参片儿,也已经脸色发青了。葛婆子下针又急又准、卫娘子脸色才恢复了点生气。
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人,程家的、卫家的、街坊的嫂子、来帮忙的流氓地痞、还有在犹豫自己以后是否该学一下妇科的安道全。只过了片刻,屋子里就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伴随着婴儿响亮的啼哭。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