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叡这一觉睡了足足有三个时辰。
是他近段日子以来睡的难得的一次长觉了。其间不断有下属和将领前来求见,冯凭不忍心叫醒他,命宫人回应说:“皇上在休息。事若不急,稍后再报,若事出有急,先呈皇后悉知。”
有需要立刻拿主意的,将其召至帐中来问询。能决定的,便替拓拔叡决定了,不懂的,便问对方:“这个应当怎么做?”听取意见,然后安排下去。她不熟军务,许多事拿捏不稳,遂让人去将李益请过来,随时替自己做参谋。
不到半刻就有人求见,络绎不绝的,冯凭只得忍着病痛下了床,勉强整了整仪容,坐在案前。李益见状,连忙让宫人往她面前添了个火盆,又示意宫人取了她的白狐裘披风给她披上。
冯凭裹着狐裘。她太难受了,尽管帐中火盆烧的旺旺的,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在打寒颤,冷汗热汗交流。她头晕的厉害,躺不住,坐在那里,脊背也直不起。她两只胳膊趴在案上,头栽在手臂里。有人进来的时候,她强打起精神坐直了,抬头说话,人走了,又面色憔悴地,双臂一趴,疲惫埋了头进去。
病痛折磨的太厉害了,她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叹息,一会手撑着额头抬起来,一会趴下去,辗转反侧。李益见她这个样子,一颗心也跟着辗转不安。
他忙里偷闲,让宫人拿来红糖和姜片,在火上煨了一罐姜茶。冯凭埋头晕着,听到李益唤她,抬起头来,李益递给她一盏热腾腾的姜茶,说:“娘娘喝点姜茶,热一热,兴许会好一些。”
冯凭冷颤中问道:“是酸的还是辣的?”
对待发烧,有寒症的病人,往往给他喝用胡椒,芥末煮的水,里面还会加葱、姜蒜,醋,可以有效地驱寒。因此冯凭一看那茶,以为里面有胡椒芥末。
李益说:“这里面没有胡椒,只放了姜,然后加了红糖,是甜的。”
冯凭不知道糖和葱姜在一起怎么吃,感觉怪怪的,不过还是接过,试着饮了一口。茶非常烫,要趁热饮。
李益关切地低头注视她,道:“怎么样?”
冯凭道:“辣。”
味道还是能接受,辣的很舒服,进到胃里热烘烘的,甜味又很润喉咙,她将一盏茶饮尽,又喝了盏清水。
那时她低着头,促膝而坐,侧影温柔缱绻好像一幅画。李益隔了有两三尺远,侍立在帐中,谁都没有话说。他感觉有点不自在,希望有人来,但是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一直没人再进来。
冯凭指了指案右的榻席。她的声音柔婉,自有一种上位者的从容:“李傅请坐,不必站着的。”
李益推辞道:“臣站着就好……”
冯凭道:“你怎么总是拘礼,不肯跟我接近似的。咱们认识十多年了,你却从来没跟我说过知心话,要不是因为你人这样忠心,我都要以为你是厌恶我了呢。过来坐吧,陪我说会话。”
李益听她说话的内容,就有点鸡皮疙瘩。皇后和臣子之间能有什么知心话,有了才不正常了,她那样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正是如此,她这样虚伪的言语方式才让人感到不舒服。
冯凭知道自己的话会在李益心里激起什么反应,那正是她的目的,让对方紧张,让对方忐忑、不安。李益是个聪明人,知道她是故意的,她也知道李益是聪明人。两人各带了一层面具交流,而又清楚地看见彼此的真实。
李益谨慎地往席上跪坐住,双手覆在膝上。冯凭注意到他手,他有一双非常修长白皙的手,是她前所未见的好看的男人手。她一时想入非非,想象不出这双手去探女人的怀是什么画面。
李益这人很正经,私生活比她认识的男人都要干净,这种禁欲式的男人容易激起女人某方面的幻想。比如冯凭有时候会想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去搞女人会是什么样,只是想象不来,无法将他的脸代入那种画面。不过她感觉真实可能会有点恶心,男女交.媾的动作是很恶心的,越是表面正经的人做那样的动作,越是有种恶心感。冯凭心说:他是娶了妻的人,肯定做过那种事的。
一个难得干净正经的男人也要沉沦情.欲,这种想象让人很不舒服,很倒胃口,不过她忍不住要去想。
女人喜欢正经男人,不过如果正经的不是自己家男人,那就不爽了。皇后娘娘都在辛辛苦苦的和狐狸精争宠,想方设法拴住好色丈夫的心,一个普通的妇人却享受着丈夫专注的爱情,情不自禁让她怀疑自己不如普通妇人。
不过她并不得陇望蜀,她相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上没有那样完美无缺的男女。就算有,如李益和他的夫人恩爱不移,又如何呢?见到自己,不也要磕头下跪吗?为臣奴者,连站立为人的资格也是没有的,她想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妻离子散,富贵成空。这样的爱情和家庭是不牢靠的,她羡慕,但并不想成为对方。
冯凭说:“希望皇上安然无恙。”
李益说:“只是外伤,皇上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娘娘不必担心。此战很快就结束了。”
冯凭叹道:“昨日我还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今天却又开始担心皇上的身体,心中纷乱,不知道该想什么。”
李益说:“不如想想京中?”
冯凭说:“京中更乱。”
冯凭看了他,低声问:“李傅,你说,本宫、冯家,同太子当如何处。”
李益低声答:“太子既无生母,娘娘将他视如己出,这恐怕也是皇上的意图。”
冯凭小声说:“我可以将太子视如己出,可冯家和李家不见得就能相亲相爱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觉得,太子母家,对冯家并不友好……”
李益道:“娘娘族中,不是还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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