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要知道那有多难!”
“嫂子,我不怕难!真的!”文娘的眼睛里面装满了忧伤,渴望,和真诚“以前那么苦那么难的日子我都挺过来了,那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呢,按嫂子你的话说,我原本就是个大家闺秀,天生就该安安分分地过着享福的日子的,虽然现在成了这样,成天混迹在一群莽夫里,还端着……嗯,一副‘帮主夫人’的架势,呵呵,但是从心里说,其实我不后悔,我很快乐,也很幸福,可是……就是有点儿遗憾吧,我只是想,自己这辈子能不能试着做出一些别的女人都做不了的事情,能不能做出那些可能连男人都无法创造的辉煌功业!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你……”二姐也说不出话了,她原本就是个笨嘴拙舌的,况且此刻张文娘所言更是深深说到她心里去了——她于二姐也不想一辈子做一个安于内宅整天绕着丈夫孩子转的女人——那样的生命,到了弥留之际,记忆里留下来的,也不过全是些陪伴着丈夫孩子家长里短的点点滴滴,虽然幸福,然而却是干涸的,枯竭的,失去灵魂,也失去了自我。
正因为如此,在内心深处,二姐也想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再疯狂一次。于是她并没有再打断文娘的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
“没错,我承认,我张文娘天生就是心高气傲!”文娘渐渐抬起了头,微微侧着脑袋,高昂着下巴,那张轮廓优雅的脸上,带着冷冽肃杀的淡漠,威严、傲然而又落寞地睥睨着这世间“我的祖母我的母亲还在的时候,都说我早慧,没错。小时候在闺中,我的伯母婶娘,还有我父亲房里的姨娘庶妹,她们总是不知疲倦地斗来斗去,争宠爱,争权势,争地位,争男人,拉帮结派,阿谀逢迎,结果她们翻脸总是比翻书还快……我时常在想,她们这群女人,好像天生就是为了在大宅门儿里生活的,她们总是不知疲倦地战斗着,时时刻刻地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里战斗着,可是那样活着不累吗?没有一点〖自〗由新鲜的空气,没有一个率性潇洒的人物,我所看到的,不过都是一群戴着面具,面具下还满脸都擦着厚厚水粉的女人,规行矩步,面带微笑,心里却时常在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连一个笑容都充满了阴谋和算计,吃个饭都要提心吊胆……她们中不管是赢家还是输家,在我看来,我都是不屑的——那样活着,那种一辈子都关在四角天空里的生活,就算是活着那也不去死了!”
文娘所言极是,有一种人,向往的是危机四伏却〖自〗由自在的天空,然而有一种人,向往的却是金碧辉煌的牢笼,前者身累,后者心累。
二姐此时则是当起了一个完美的听众,她现在只需要聆听,聆听文娘的往事。
“我不屑那样的生活。最后,终于有了一个让我逃出牢笼的契机,父亲死了,家族灭了,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我居然逃了出来,还离了那牢笼。老子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果然不错。”
“我流落江湖的时候,真是受尽了人间的苦难,我身上没有钱,所以,打骂,受气,挨饿,受冻,那都是家常便饭,经常为了一枚铜子儿,我的手,一双原本不沾阳春雪的手,在寒冬腊月里头,还要去搓去洗那些厚重的大衣,我甚至还和流浪狗打过架,仅是为了人家不要的半块冷馒头……”
“可就算是那样,我也感到很充实,在底层摸爬滚打了那么些年,我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真正的生活,和我在深闺里看的那些书上写的、亲身经历的,都是完全不同的。真正的生活中是不需要风huā雪月的,没有对诗联句,没有赏huā扑蝶,没有琴棋书画,没有诗词歌赋,没有王爷,没有世子,没有名媛……有的,只不过是生活中无休无止的磨砺,磨练……我就像是一块棱角分明的尖石,在生活激流的冲刷之下,渐渐变成一块圆润光洁的鹅卵石;我又像是一把原本锈迹斑斑的钝刀,生活就是磨刀石,我也就逐渐变成了现在这样吹毛立断的利刃……”
“生活就是俗世中的修行,虽然我现在过上了安宁的太平日子,可我还是不想这辈子就这样平庸下去。我虽然是个女儿身,可我却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和智慧,打造出一样能够泽被后世功盖万民的事业!”
二姐听着文娘的话也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