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嬷嬷叹了口气,灶堂里的火映在她的脸上,慈祥之中,却带着愁容。
“姑老爷去年年中生了场大病,那会儿兵荒马乱的,哪里去请得用的郎中?这病生生拖了下来,到了秋天,便病故了,可怜你姑母孤儿寡母的,也没个帮衬的人,你姑父留下的大笔产业,程家族里岂有不动心的?先前是趁着你姑父病重,硬逼着过继了族里的一个孤儿,就是你刚见到的言表少爷做嗣子,后来你姑父病逝,族中又以言表少爷年幼,无人主持丧事为由,接管了丧礼,这原也是因有之义,那会儿你姑母正为着姑老爷去逝难受呢,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不想丧礼一过,竟发现家中银钱大半被程家族里以丧事为由,给占了去。若只这些还罢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程家竟想着,把姑老爷留下的遗产全占了去,甚至连你姑母的嫁妆也动了心思。”
“竟有这样的事?咱们燕家在盱城也是一等一的大族,程家莫不是猪油蒙了心?难不成他们以为咱们燕家会眼睁睁的看着出嫁的姑娘嫁妆被占?再说了,姑父姑母既有语表姐,又过继了言表弟,也轮不上程家族里伸手吧?姑母又不是没有娘家依靠。”
安嬷嬷叹道:“可不是呢?实在是姑老爷下财产数目惊人,这几年世道不好,哪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清江府也是遭了灾,程家虽是清江府大族,可战乱中多是抛尽家财的,程家又哪有不受影响的?倒是姑老爷精明强干,虽家里的铺子受了影响,可家中原有财物,倒存了大半,如今岂不叫人眼红?也亏得你姑母打小就是个能立得住的,否则,这前有狼后有虎的,阖族都是豺狼,别说姑老爷留下的家产,只怕连嫁妆都保不住。”
“那姑母如今回来,可是和程家族里交割清楚财物了?”
安嬷嬷哼道:“哪有那么容易的?若是带上财物,程家岂肯轻易放人?”
“钱财乃身外之物,姑母和表姐能平安回来就好。”云朝叹道。左右也不过是添三副碗筷的事,若是油坊能顺利建成,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了。再说,程家连姑母的嫁妆都肖想,实在欺人太甚。姑母既回来了,爷爷定会为她做主,燕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若这回燕家人真的叫人谋算了自家姑奶奶的嫁妆,往后燕氏的出嫁女,在婆家岂不是谁都能欺负了?便是为了燕氏一门的出嫁女,这事儿也不是程家想怎样就怎样的。
云朝奇怪的是,燕氏虽不能说是名门,可在清江府,也算得上是望族,并不是什么人都敢得罪的,程家虽也是大族,可说到根基,却远没有燕家深厚,就算财帛动人心,却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程家这是哪里来的底气?
要知道,姑父的遗产程家人眼红,还情有可缘,但连姑母的嫁妆都想侵吞,这就实在有违常理了。
“嬷嬷,难不成程家如今有人在朝中居了高位?”
听云朝这么一问,安嬷嬷拍了拍大腿:“哎哟,我的姑娘哎,怪道老太爷尽日里总夸姑娘聪慧?可不就是因着这个?程家长房的大爷,去年升了职,如今任着吏部郎中,正经正三品的高官呢。咱们燕家虽有不少当官的,可竟是连个五品的都没有,程家如今可不是不把咱们燕家放在眼里了?”
云朝冷笑。
吏部郎中,正三品大员,确实够高位了,不仅位高,还有实权,那屁股底下的位置,管的可是百官考评升迁,也难怪程家连燕氏嫡的嫁妆都敢贪了。
可郎中就是郎中,还没升上一部老大的位置呢,谋夺门中新寡的嫁妆,这样的名声,也不知道程郎中要不要得起!
若燕氏当真只是普通百姓也还罢了,可燕氏却是清江府,甚至整个两淮路有名的望族,即便没有三品高官,可也有十多个在朝的官员,这样的一张官场关系网织下来,即便是吏部郎中,也绝不敢轻易小瞧。
程燕两族既是姻亲,本该在官场守望相助才是,尤其程家为官的也不过只程郎中一人,如此就能把燕家往死里得罪,云朝都能想象出,那位程郎中在知道家里竟然谋压燕氏女的嫁妆时,脸上精彩的表情。
当然,若燕氏族里也顾忌着程家那位郎中的官职,并不打算为姑母出头,事情则另当别论了。不过,以云朝现在对古代社会的了解,只要自家闹将起来,燕氏阖族绝计是丢不起这个人的。但凡家中有女儿的,心里自有计较。
且,就算族里不管,自己家这一支也有五房人口呢,小长房的大伯二伯,还有二房的六叔,可都是官身,这年头只要未出五服,哪怕分了家,却也是一个房头的人,打着骨头连着筋,就是为着自家的面子,也不会放手不管,单看能做到哪一步就是了。
更何况,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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