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胖老板瞥到了床单一角,他“哎哟”一声叫起:“这怎么还沾上血了?”
听到老板说血,友挚立刻把头垂下,窘迫的就差贴到胸口去了。
“不好意思,老板。”石征上前一步,挡住老板的视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诌道:“我摔伤了膝盖,不小心把血弄到床单上去了。”
老板半信半疑的收回打量的目光:“那得再加两百块。这血不好洗,你得赔我一条床单。”
听他狮子大张口,友挚就有些生气,这是什么破床单值两百块?她刚想要顶回去,却被石征给按住。
石征冲老板说道:“知道你开门做生意是为了赚钱。不过,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火。否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胖老板也不是傻子,他听出了石征的话外之音,再加上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又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胖老板终于改了口:“清洗费五十。一分也不能少。”
这回石征没有再提出异议,他果断的从皮夹里掏出五十的钞票递出去。
胖老板收了钱,带着已经换好床单的小伙计一起退出房间。
石征将房门锁好。一转身,就见友挚盯着他。
“这老板也太黑了吧?一瓶开水十块钱,他怎么不干脆去抢?”
听她抱怨,石征笑道:“你不饿啊?”
友挚故意板起脸孔:“你别打岔!我问你,凭什么他要多少钱你就给多少?你不知道杀价啊?”
石征走到柜子前,一面撕开方便面的外包装,一面答说:“知道啊。”
友挚:“知道那你还任由他漫天要价?”
石征有条不紊的泡着方便面,头也不回道:“他要两百块的时候,我不是也没给么。”
友挚:“那一开始呢?你要是一开始就把他的贪欲给勒杀在摇篮里,他后来也不敢再讹你。”
从暖壶里倒完开水,石征将两只面碗盖上,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友挚道:“有一句老话,不知道你听过没?”
友挚问:“什么话?”
石征不紧不慢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友挚佯装糊涂道:“那谁是龙?谁又是地头蛇?”
就胖老板那样的也配叫地头蛇?我呸啊。
石征拿手虚点了点她:“明知故问。”
友挚闹他:“稀罕!某人也学会自夸了。”
石征没理她,继续刚才的话题:“就拿咱俩来说吧,初到一个陌生环境,这里咱们谁都不认识,万一出了事,我一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带着你,这就不行。因为我得先考虑你的安全,我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去冒险。”
友挚这家伙,你说她听话只听一半,她专拣自己想听的那部分听。这会儿听到石征说什么“自己的女人”这样的字眼,瞧把她给得瑟的,一个劲的装傻充愣问石征:“你的女人?你女人谁啊?”
石征斜她一眼:“亲都亲了,摸也摸了,你说谁啊?”
友挚嘟哝了句:“这不是还没到最后一步吗。”
石征慢条斯理道:“行啊,改天给你补上。”
友挚眉毛一挑:“谁稀罕!”
那眼波流转的样子,激得石征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稀罕。
还好他意志坚定,抵住了诱惑。最后敛了敛心神,言归正传道:“面泡好了,过来吃吧。”
友挚踢踢踏踏走到沙发椅边坐下,一个用力过猛——硌到了脚底的水泡,疼得她“哎哟”一声叫起。
石征就差把两条剑眉给拧成麻花,“知道疼了?疼就好好坐着。”他把其中一碗面条推到友挚桌前,“你先把面吃了。吃完,我帮你挑水泡,挑完就不疼了。”
一面说着,一面把塑料小叉子递给她,之后又给她剥了俩颗卤蛋,火腿肠因为友挚嫌弃太面就没吃,结果全进了石征的肚里。
吃完饭,石征收拾了垃圾,然后洗干净手就过来给友挚挑脚上的水泡。
友挚把脚搁他腿上晃啊晃的,等着他给那根缝衣针消毒,视线一转扫到了他先前从车上取下的黑色行李包。
于是,友挚好奇道:“你这包里都装了啥?”
石征头也没抬,正仔仔细细拿棉棒蘸湿酒精给针消毒。“没啥,就一些换洗衣服,牙膏牙刷之类的。”他说。
友挚一下就联想到了此时正穿在她身上的那条白色内/裤。
她给自己催眠:我啥也没穿!啥也没穿……
“你带这些干嘛?”友挚问。
“我不知道这次救灾要多少天。所以临出门前收拾了点东西带着,以防万一。”说到此处,石征特意抬头瞥了她一眼,“这不是就派上用场了么。”
友挚:“……”
我啥也没穿!啥也没穿!!
这时,石征已经给针消完毒。
冷不丁,友挚脚掌被刺了下,又刚好在那块痒痒肉上,一时间又痒又疼又麻,个中滋味实在销/魂。
偏他的手跟钳子似的抓着她不放:“别动。”
石征仔细看了看血泡,忽地皱起眉头。
友挚察觉出了异样:“怎么了?”
石征道了句:“针有点细。”
友挚搞不明白针细跟处理水泡又有什么关系?刚要张口询问,却见石征长臂一伸。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友挚就感到自己鬓角发际线的位置陡然一痛。
友挚“啊——”一声叫起,“你干什么呀?”
石征答道:“借你几根头发使使。”
友挚定睛看去,果见他指间捏着几根细长的头发丝。她不由好奇道:“你要我头发干嘛?”
石征一面熟练的将头发丝穿过缝衣针的针眼,一面答道:“给你挑水泡啊。”
友挚不解:“用头发丝怎么挑水泡?”
石征不答。
只见他把穿了头发丝的缝衣针,连同剩下那几根头发丝一起泡进医用酒精里消毒。几秒钟后,他将针取出。
紧接着,友挚的脚底就是一痛。
又是那块痒痒肉,又是那种又麻又痒又痛的销/魂滋味。比起上一针,这次尤甚。
直到缓过劲来,友挚抱怨道:“你说说你这人!下手之前就不能知会我一声?”
石征瞥她一眼:“知会你啥?”
友挚道:“好歹让我也有个心理准备啊。”
正说着话,石征捏起她的脚又是一针刺下,“有心理准备就不疼了?”他抬眼看她,“那你现在还疼吗?”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友挚撒娇:“疼。我好疼啊。”比出一个西施捧心状,“哎哟哎哟,我快疼死了。”
石征忍住嘴角抽抽的冲动:“真疼啊?”自己动作已经放得够轻,就怕弄疼了她。
友挚“恩”一声,那样子别提多委屈。
石征拿她没辙,只得哄她:“忍着点。还有最后两个水泡,挑完就好了。”
说归说,到该下手的时候他还是一点没有手软。
要说多疼,那倒不至于。友挚之所以会这样说,其实也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到后来,友挚的注意力渐渐就被石征手里的动作给吸引。
只见他把穿好头发丝的缝衣针从血泡中间对穿过去,然后把留在外面的那部分头发两端系到一起,打了个结。
友挚十分好奇。
石征给她解释:“这针太细了,扎过的泡虽然血水流出来了,但是那针眼很快又会被新的积液给堵住。所以,我得用头发丝把里头的血水导出来,这样做既能让血水顺着头发丝尽快流出,又能保证血泡不破,大大减少了感染发炎的概率。”
经他这么一解释,友挚豁然开朗。
“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个?”友挚将他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不过,这种冷知识你是打哪儿学来的?”
石征道:“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长途行/军,脚经常会磨出血泡。每次,我们老班长就是用得这个方法给我挑水泡。土是土了点,不过你别说,效果还不错。今天整好也让你试一试。”
试就试呗,友挚撇了撇嘴。视线转到自己脚底板上扎得那几根头发丝,她问石征:“这东西,什么时候能抽掉啊?”
真够丑的。
石征如何听不出来她话里的嫌弃之意。见她搭在沙发椅背上的两只脚丫晃啊晃的,担心她乱动再碰破伤口,那之前做的就前功尽弃了。
“你好好坐着!一会血水流完就好了。”怕她不听,石征吓唬她道,“把皮碰破了,小心烂脚,以后连高跟鞋都不能穿!”
好吧,明知这人是危言耸听,可是为了高跟鞋,友挚还是决定忍了,暂且在沙发椅上乖乖坐好,然后无聊的旁观起石征给用完的缝衣针消毒。
看着看着,她忽然叫了声:“石征。”
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石征扭过头。却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石征不解道:“怎么了?”
友挚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你先别忙了!过来坐会儿。”
石征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一时愣在那里。
友挚就有些不耐,冲他招了招手,出声催促道:“过来啊。”
石征这才走到她身旁的另一张沙发椅坐下,嘴角带着笑意对她说:“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非得把我喊到身边来说?”
友挚斜他一眼:“没什么话就不能把你喊到我身边了?”
真是怕了她!石征笑着摇了摇头。
见他这样子,友挚觉得颇为受用。她开口道:“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呗。”
石征停顿了下,扭过脸来看她:“你想听什么?”
想到刚才他说在部队的时候要长途行/军,友挚问:“你以前当过兵?”
石征“唔”了声,“是这样没错。”
“在哪儿当的兵?”友挚问。
“新疆。”
“跑那么远?”友挚略有些吃惊,“你怎么会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当兵?”
石征摸出烟盒来冲友挚道:“可以吗?”
正有求于人,哪有不可以的道理。友挚狗腿道:“抽吧抽吧。我给你点火。”
说完,从他手上抢过打火机,“吧嗒”一下蹭开。
见她难得这样积极,石征低笑了声,嘴里咬着香烟凑过去。
“我是大学毕业的时候自己申请去的新疆。”吐出一口烟后,石征说道。
他记得当时被分配到最偏远的边防一线。
偏远到什么程度呢?
无人区,不通任何快递邮政,手机信号自己发,经常停电停水,年平均温度零下二十多度。大雪封山的时候,小半年都没有物资送上来。没有新鲜蔬菜,每天只有土豆、萝卜、白菜轮换着吃。
见他只说了一句就不再吭声,友挚忍不住去摇他的胳膊,一面撒娇道:“给我说说呗。”
石征被她摇得手上烟灰直往下掉,“诶诶,我的烟……”他把落到袖子上的烟灰扫去,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友挚不依:“可我想听。”说完,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摇晃*。
石征忙护着手头的香烟:“好好,我说!我说!你别再摇我了。”
他指间夹着香烟,反过去用拇指的指背蹭了蹭额角:“让我想想啊,该从哪儿跟你说起……”
“沿着国道上山,路边开满了红柳花。从天城0km开始,越过数百个达坂跨上4000m以上的地方就到了我们部/队所在的营地。”石征这样说道,“我记得刚去的时候我们人多,全程挤在东风的破车厢里,同行的兄弟嘴唇都冻得发紫,我对面的兄弟一直在按太阳穴,指甲都抠进肉里了。一到地方,我就向我的指导员报到。我的指导员是个湖北人,比我大十岁。我记得到部队的那天,刚好是中秋节,指导员还给了我两块月饼。他是一个特别严谨笃实的人,很懂战略,还有军事。”
友挚:“那月饼啥味道的,你还记得不?”
石征:“……”
被他一个眼风凉凉扫到,友挚摊手:“额,当我没问!你继续往下说!”
石征理了理思绪,其实他说的很松散,基本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我们在山上的时候,每天只发电两小时,手机信号是每天早上10点开始有,到中午12点就没有了。冬天的时候,每天都是十级以上大风。最低气温低于零下20度,最高气温也在冰点以外。拉练的时候,晚上徒步走十几公里,那滋味差点就要给跪下了。你知道吗?在高原上拉练,和内地有所不同,相当于我们平时的负重40公斤。再加上夜间天气极其寒冷,这对所有人都是一种考验。”
“你知道在高原,我们最怕的是什么吗?”石征问友挚。
“最怕什么?”友挚翻了翻眼皮,“狼?还是狼?”
“……”石征无语死,“你这个笑话讲得可真冷啊。”
友挚摸了摸鼻子,她插科打诨还不是为了博君一笑。如今言归正传,她追问道:“你还没说,在高原你们最怕的是什么?”
“寂寞。”石征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我们营地范围内有一片湖。没事干的时候,我就坐在湖边,一坐就可以坐好几个小时。记录每天当中,湖水变幻的颜色。有时候对着湖水吹口琴吹到嗓子发干。我记得有一回半夜我睡不着觉的时候,曾坐在湖边数星星。你绝对想象不到,在几千米海拔的地方看星星是一种怎样的体会。那些星星真的好象会眨眼睛一样。有一天半夜,我数到了1000颗星星。”
听他说到当地自然条件如此恶劣,友挚心中不解:“那里条件这么差,可你为什么还要跑到那里去当兵呢?”
石征就着手上的烟深深吸了一口,他没有说话。
知他心中必然有什么隐结,友挚没有再追问。她转了话题:“你会吹口琴?”这样乐器在她的印象里,是一件十分古旧的东西,没想到石征竟然会喜欢它。
石征“恩”了声。
“吹得好不好听?”友挚好奇。
“还行吧。改天,我吹给你听听。”说完,石征将烟梗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视线一转,扫到友挚架在椅背上的白嫩脚丫,他说,“行了,天也聊过了,你脚上的泡也该拆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