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在小秦淮里,一个被人活活打死,甚至受拔舌之苦。然而这两个伙计之死,元凶首恶却能推得一干二净。这两个伙计,我原先知之甚深,都是实诚人,只是家境不好,未免将银钱看得重了一些。有这两个人的死,就在眼前,薛老爷再来与我谈合作,还说是世世代代的诚意,说实话,我真的很怕啊,怕有朝一日着了你薛老爷的道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薛定贵一时面皮紫涨起来。谈小天之死,他事先本不知情,只说是要给个教训的,手下人领会错了,不想竟出了人命。好在这件事情没有留下后患,人说是酒后失足溺水,也说得过去。
然而秦柱子那件案子,手底下做得也太不经心了。他那时刚巧因盐引窝一事,与黄家有些龃龉,岂料处置了秦柱子之后,竟然能令他爬到黄家门口,还留下血字。薛定贵本来还在想如何修补与黄家的关系,此事一出,他几乎连向黄韬解释解释的机会都失了,所幸黄家不久也出事,自顾不暇。待到黄家喘过气来,薛定贵已经将秦柱子一事抹平,极力与黄家修好——
可是眼下,傅阳这样一个年轻后生,在自己面前,竟然以“大恶”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这些事情,真真是少不更事,还是太过稚嫩啊!薛定贵这样想,一边就苦口婆心地解释:“少年人,且莫要心急,日子还长,此后很多事情,你慢慢才会觉出,并不是绝对可以用’善’与’恶’二字来简单区分的……”
“你日后也定是掌一大爿生意的人,在生意场上久了,你便会晓得,礼义廉耻,孝悌忠信,都不是做生意的原则,在生意场上打拼,唯一的原则,就只有一个’利’字,为了利,哪怕是血海深仇,也能成为合作的对象。而昔日铺子的伙计,或许在你麾下的时候,还是马前卒一枚,离了你家,就不要为这种人操心了——”
薛定贵突然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说话很唠叨,怎么突然一时兴起,竟然这样谆谆地教导自己的对手!
而傅阳却静静听着,从他眼神之中,根本看不出到底是赞同还是不屑。
薛定贵一说完,傅阳马上笑着接口,道:“多谢薛老爷指教,只是薛老爷的提议,小子才具有限,不敢受。还是日后,再向薛老爷讨教吧!”
薛定贵一口气被噎在了胸口里,他只道傅阳多少被自己说动了一点。尤其当他陈述关于“薛天赐”来历的时候,仔细观察过傅阳的反应,觉得此子颇有些震动,没曾想眼下竟是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
“傅小哥,我已经苦劝了这许久,你要晓得,凭你一家之力,你根本无法救戴家!”
傅阳慢慢将手中的茶盏转了两圈,轻轻地道:“这……就不劳您薛老爷费心了,薛老爷总是慢慢看着就好!当然了,薛老爷最好能够长住广陵,好看看戴家的铺子究竟是怎么振兴的。”
他说到这里,门板上正好“笃笃”地敲了两声,“富春”的伙计在门外说:“傅少爷,门外有两位女客过来!”
傅阳起身,道:“快请!”
薛定贵皱起了眉头,不晓得傅阳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门外悄没声息地就转进来两名女子,当先一个,穿着素净的珠白缎裳,做未亡人打扮,却是一双凤目透着精明,两弯柳眉扫入鬓脚,不怒自威,站在门口,目光淡淡地在傅阳面上转了一圈,仿佛颇有深意,跟着便死死地盯着薛定贵。后面跟着的,则是一个温柔的小媳妇,柔柔弱弱的,令人观之可亲,一进屋子,目光便胶在傅阳身上,似乎再难离开。
进来的人,是戴老爷子两位嫡亲的孙女,戴茜与戴悦姊妹两个。
薛定贵讥刺地看了一眼傅阳,仿佛在说:“难为你这样一个男子汉,论事决策竟然还得娘儿们出马!”
戴茜却只淡淡地朝薛定贵点了点头,算是问了好,接着开口:“薛老爷,我无意打断你与我妹夫说话,只是今早金陵府有个消息,我想您一定很是想知道。”
“金陵府的福裕钱庄,昨日刚刚被挤兑,今日早间东主已经逃了,钱庄关门大吉——了——”戴茜这话很慢很慢说来,最后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仿佛她极是乐见薛定贵的反应的。
薛定贵果然沉不住气了,他在金陵府的大批财物,都是储在福裕。一直以来,他都对福裕很放心,因为知道“福裕”背后的东主是谁。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