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忽然讥笑了声,“放宽心等待?我的人好端端被抓,如今尚且生死不明,你叫我如何放宽心?”说完,不等在场诸人回过神来,她蓦地一叠声质问起吉祥来,“燕二爷病了,快死了,与我们何干?你家主子既然已重回燕家,手掌大权,为何不好好将人看牢了?连个病入膏肓的人都看不住,他还妄图成什么大事?万家的人既无产业在富贵巷,那他们又为何会藏身富贵巷?你满嘴谎话,还叫我宽心?”
她一声又一声地诘问着,吉祥一时不查被唬了一跳,连退两步,被冷风一激,方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可眼前的少女不待他出声,又已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坐在那温声说道:“当然,国公爷既然说了,我自然也只能候着消息,但是……还请给个准话,几日几时这件事方才能了结?”
吉祥被她猛然间似换了的两张面孔折腾得心神恍惚,迟疑着道:“这件事,远比八小姐所想的要复杂许多,怕是要耗上几日。”
谢姝宁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追问起来:“这件事里,还搀上了谁?”
吉祥深深看她一眼,“即便说了,八小姐也不会明白的。”
深闺少女,再有胆色,又能知道多少。
吉祥是轻视她的,他甚至觉得自家主子让自己跑上这么一趟,都是白费功夫。
谢姝宁却在这时站起身来,站在距离他一步之外,“是谁将燕二爷从府里悄无声息地带走的?”
吉祥沉默。
“两日之内,如果鹿大夫父子未曾平安归来,这笔账,我会算在你家主子头上!”谢姝宁微笑,笑容纯真善良,眼神却深邃如古井,似历经沧桑。
吉祥咬牙:“八小姐这笔账也算得太糊涂了些,人又不是我家主子劫的,怎能这么算?”
谢姝宁仍笑着,“如果他看好了病榻上的兄弟,那还有鹿大夫什么事?”
“您候着吧!”吉祥被她无赖的算法算得有些懊恼起来,一气之下差点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尽数都和盘托出,好在话将将要出口之际,他恍若醍醐灌顶,明白过来谢姝宁的用意,连忙闭嘴告辞。
冬至和他一起出去。
谢姝宁这边不能连一个人也没有,唯有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才不会变味,剩下的可就都说不好。
因而吉祥略想了想,到底还是带上了冬至一道走了。
清晨带着雾气的亭子里,顿时只剩下了谢姝宁跟图兰主仆二人。
谢姝宁扶着柱子,幽幽叹了声:“激将法总没想的那般管用……”
可这件事里,到底还有谁搀和了一脚?
小万氏若有法子将儿子在燕淮的眼皮子底下送出府,必然不会等到现在。至于万几道,这样的人,就算是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把自己当成宝贝看待的外甥藏在花街柳巷里。
他是天生的武将,为人苛刻严谨,绝不会这般做。
所以会是谁?
她猜不透。
可有人却已经知道了。
***
因为主子惧冷,而连门窗都用胶封死了的屋子内,点着多个火盆,温香煦煦,恍若仲春。
走进里头的人,几乎能瞧见空气里氤氲的烟气,泛着淡淡的香味。
再往里,有张桌子。
桌上搁着一只汝窑白瓷的碗,里头盛着浅浅的一汪药汁。漆黑的颜色,也不知用多少药材,熬干了多少水,方才有了这点子药汁。
有只手伸了出来,端起了碗。
手的主人,叫汪仁,是东厂的督主,内廷最位高权重的主子。
每年一到落雪的日子,他就会觉得遍体生寒,呆在再暖和的屋子里,也依旧冷得厉害。这药,也只是用来驱寒的。然而天知道,到底有没有用处。
他喝尽了药,用洁白如同初雪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残留的药汁,而后朝着对面坐着的人歉然一笑:“这屋子里怕是太热了吧?”
少年听见了他的话,却并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四壁垂落的厚厚罗帷,颔首道:“叫人透不过气来。”
汪仁姿势优雅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动,似闲庭漫步。
他身上还穿着极厚的大氅,手却下意识互相搓着,“咱家倒是仍嫌冷。”
依旧坐在那没动的燕淮,说着透不过气来,面上的神色却是冷的,不见一丝热意。
汪仁看着他摇摇头,指了指窗:“今年这雪下得早,怕是不日还会有场更大的。”
他少时日子过得苦,被冻怕了,而今几十年过去了,也依旧惧冷惧得要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