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离京时,印公身边的心腹小润子公公专程拍着他的肩头叮嘱他,见到了宋氏一定要当成菩萨对待,将宋氏日常所去之地所做之事,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到时候再带回来给印公便可。
谁知,他前脚才到,后脚就撞见了谢元茂的疯狂行径。
小五不得不承认,自个儿定然是七月半忘了给祖宗烧香了,这才会这般倒霉。
惠州城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
小五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离开,宋氏的情绪也渐渐有些不稳。
鹿孔一行人亦是四处躲藏,犹如过街老鼠,溜得飞快,唯恐叫人看到。幸而鹿孔身边还有个冬至在,冬至自幼在陋巷之中长大,熟悉底层的习性,带着鹿孔跟老疤东躲西藏,勉强算是落了脚。但这种日子仍不好过,老疤日日磨刀霍霍,咬着牙骂谢元茂,说要去杀了他泄愤。
好在说归说,他到底并非鲁莽之人,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投罗网。
眼下的情势,对他们很不利。
谢元茂打的好主意,叫他们有口难辩,一冒头就会被人给制住丢入大牢,不等审问就会一命呜呼。
那真正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胆大包天,自恃甚高,又觉自己被泼了脏水愤愤不平,偏要顶风作案,结果被抓了个正着,当场击毙。
可见你武功再如何高强,也无法以一敌百,大杀四方。
如今这是死无对证,全由谢元茂一张嘴说了算,冬至几人是彻底洗不清了。
困顿之中,鹿孔倒镇定了下来,细细说着,“我们离京之前,小姐将豆豆跟他娘一块接到了府里,有小姐护着,他们就算没了我,也能好好活下去。只要他们母子能安然无恙,何惧生死。”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冬至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他孤家寡人一个,在跟着谢姝宁之前,从来也不是个好人,他一直无谓生死。
角落里的火盆因为少炭,熄灭了。
老疤“呸”了一声,站起来用火钳拨弄了几下,“他娘的,往后哪个再同老子说南边的冬天不冷,老子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凳子坐!这他娘都冷到骨头里了!”骂骂咧咧说了几句,他猛地看向冬至二人,“算算日子,老金该到京都了吧?”
他们都是风里来雨里去闯惯了沙漠的人,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现如今只是送个信,路上应当耽搁不了多久。
冬至颔首,冷静得近乎残酷:“如果他临时跑了,那我们这回可算是真的栽了。”
老疤瞪眼:“狗屁!老金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只要没死,都能把信给送到了!”
冬至不置可否,眼睛一眨,道:“那就养足了精神,安心等着救兵吧。”
自然,他们要能熬到那个时候。
这会的情势,远比他当时在信中所写的,更加严苛险峻。
冬至几个虽藏了起来,但偶尔还是会悄悄溜出去打探消息,可宋氏,一直没有消息。
这原本并不是个好消息,可眼下,却也成了好事。
至少比被谢元茂找到了要好得多。
谢元茂日日躺在病榻上,腿脚不便,不能四处走动,他就在那翻来覆去地想,如果寻到了宋氏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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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州城到了冬日也不下雪,京都却已是白雪皑皑,遍地银霜。枝头上,青砖地面上,檐下,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城外有骏马破开白雪,飞驰而至,掠过城门,直接便往北城而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马腿在寒风中轻颤,马蹄踩在湿滑的地面上,也禁不住微微打滑。
然而马背上的人影风尘仆仆,面上一片络腮胡密密麻麻将嘴都给遮盖了起来,身板伏得低低的,只拼命策马前行,跑得极为匆促。
马一直跑进了石井胡同,行过谢家正门,往角门去。
到了角门前,但见马上人影一晃,跳下马来,拽着缰绳狠狠往回一扯,那马方才停了下来,重重打着响鼻。
他大步上前,重重拍门:“快开门!”
门扉在他粗大的手掌下哐哐作响,忙有人自里头将门打开来,未看明眼前的人便斥道:“何人在此喧哗,可知这是哪家的宅子?”
“闪开,将我的马带下去喂饱,我要见我家主子。”一脸大胡子的老金又累又饿又渴,哪里还有说闲话的兴致,当即松了缰绳塞进开门的小厮手中,自己就要往里头走。
小厮拽着缰绳一脸茫然,等到回过神来,忙喊:“哪个是你家主子,你就往里头闯?”
老金背对着他,低声骂了句娘,高声回道:“宋公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