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对劲。
三房里本有许多的护卫,各个手拿兵刃,十分危险,他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来,却发现自己全都扑空了。沿途走去,竟是连半个人影也没遇上。有人便禁不住猜测,莫非全被官兵跟他们的人吸引去了前头?
老太太跟谢三爷商量了一番,花钱雇了一批人来当引蛇的肉。
既告知官府这是匪徒所为,那自然要有匪徒尸体为证才是。所以这群人自己不知,长房老太太跟谢三爷却是一早就知道的,这群人就是来三房送死的而已。
三房进了贼,随即长房出面相救,既要搏得好名声,又要趁机将谢元茂救出来,做戏自然要做足。
故而真正重要的,并不是先前闯进来的那群人,而是后头跟着谢大爷悄悄溜进来的这一行人。
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摸进了玉茗院。
玉茗院里灯火通明,隐隐约约传出几句说话声,昭示着里头是有人在的。
走在最前头的人伸手比划了一下,众人便飞快地靠近四散开去。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黑暗中忽然亮起几道寒光。
几个着褐衣的人飞身而起,脚尖点地轻巧地一跃而起,动作迅疾如电,转眼间已将剑落了下来。
角落里响起几声闷哼,转瞬就没了声息。
玉茗院内,谢姝宁正在陪着宋氏说了一会话,“夜深了,娘亲吃了药早些休息。”
说着,她让人端了药上来,又亲自服侍宋氏吃药。
屋外只有阵阵风声过耳,带着深冬的寒意,呼啸着扑打在窗棂上。室内则是一片温暖,吃了药歇下的宋氏很快就在昏黄的光线上阖上了眼。
外头的血雨腥风,止步于门外。
宋氏永远不会知道,这天夜里,当女儿在她跟前撒娇说话的时候,门外都发生了什么。
谢姝宁让人熄了灯,只余一盏小小的羊角宫灯在床尾,散发着幽暗而温暖的光。
她帮母亲仔细地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地将母亲颊边散落的发丝拨开去。
夜风呼呼吹着,她俯身将耳朵贴在了母亲的胸口,屏息听着母亲的心跳声,张了张嘴,忽然哼起小调来。
白墙黑瓦,清茶淡酒,吱呀作响的旧窗,蜿蜒的流水……
一一在这曲江南小调中流转。
守在一旁的图兰傻了眼,半张着嘴巴忘了合上。
她家主子,竟然还有这一面?!
图兰静静听着,连手指头也不敢轻易动一下。
不平静的深夜里,谢姝宁回忆着幼年时乳娘在她耳畔用软糯的江南话唱过的小调,轻声哼着。
然而隐在这轻柔曲声下的,却是又一波血雨。
长房派来寻谢元茂的那几人,也已摸到了地方。
同样的,四处不见守卫,屋子里灯火通明。过于平静的气氛,比暴风雨来袭更为骇人。
他们躲在暗处,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等了片刻,四处依旧不见人影,屋子里的灯光倒像是黯淡了些。
时间恍若指间流沙,一会工夫便随着黯淡的灯光流走了。他们无法再等下去,原本就是趁着北城兵马司的人攻进来时悄悄混进来的,若等兵马司的人搞定一切,他们就再没有机会将谢元茂带走。
领头的人沉默了会,终是下定了决心。
几人便猫似地靠近了紧闭的房门,正要开锁,却发现门上竟无锁,不由愣住。
愣怔间,站在门前的那人,已是血溅五步,被割断了喉咙倒在了地上。
剩余几个望风的打掩护的,顿时吓得方寸大乱。
也不知是哪儿蓦地响起了几声奇怪的鸟叫声,众人一惊,待回过神来,已是尽数倒地,唯有一人失了提剑的手被人捂住嘴站在原地,目眦欲裂。
头顶上忽然炸开了几声响雷,似乎马上就有一场大雨要下。
紧闭的房门倏忽打开,断手之人被一把推了进去,踉跄着差点摔在了地上。
茫然四顾之际,门外忽然又走进来几个人。
他仓皇回头,却见来人是个着狐皮鹤氅的少女,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异族姑娘。
“看仔细了,一点别落。”谢姝宁抱着手炉,启唇道。
话音落,图兰便推着他往床边凑,旋即一撩帐子。
他望着里头躺着的谢元茂,瞪大了眼睛。
谢姝宁面无表情:“好好回禀老太太,六爷哪受了伤,还活着没,全都说仔细了,好叫老太太想想明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