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身去便见芷兰一脸惊骇地小跑进来,语速因为过快而显得含糊起来:“太……老太太,大事不好了!”
大老太太闻言,腿脚一软,“哐——”的一声将身旁的椅子撞倒,自己亦差点摔了下去。
芷兰显见得怕极,连她将要摔了也不知去扶,只惊恐万分地说道:“老太太缓一缓,快缓一缓,见着了六爷的人,正在外头等着回话呢。”
大老太太听到“六爷”二字,勉强镇定下来,站稳了道:“去,快去将人给我传进来!”
芷兰立即转身下去。
到了东次间,大老太太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正在滴血的袖子,只觉眼前发黑,忙在心中诵起了经文。
“出了什么事,为何不见六爷?”大老太太咬了咬牙,想着方才芷兰说的那句大事不好,急急问了出来。
“八小姐早有准备,小的们还未见到六爷,便都被杀光了。”
芷兰在旁听着,正准备胡乱帮他包扎一番,闻言花容失色,下意识捂住口鼻惊呼了一声。
大老太太尚算镇定,追问道:“这般说来,你并不曾见到六爷?”
“小的……小的见着了……”
大老太太慌忙喝道:“快说!”
“八小姐故意不杀小的,正是、是为的让小的来告诉您,六爷还活着……”
“但六爷的左手,怕是已经废了,右眼恐怕也已遭不测……”
大老太太先听到手,已是瞪大了眼睛,再听到眼睛恐怕也已经瞎了,不由得浑身颤栗,只觉心如刀绞。
她不信,也不愿意相信,惊惧未定间又追问了几遍。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始终未曾改变。
大老太太顿时像被抽去了一根筋,身子瘫软了下去。
芷兰连忙扶着她回房去,伺候她躺下。
可她的头才刚一触碰到枕头,大老太太便霍地坐了起来。
芷兰道:“老太太,事已至此,六爷还得靠您救命呢,您可万万不能倒下了,快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
大老太太苦笑了两声,忽然双手握拳敲着身侧锦衾,厉声道:“她只是瞎了双眼睛,老六可差点被她绝了香火!她不知自省也就罢了,而今竟还对老六下如此毒手,真真是丧尽天良!商贾出身,自幼失了怙恃,不仁不义不贤不淑,娶妻如是,乃是谢家之祸,之大祸也!”
“老六好生生的一个人,被她私下下了药,命中再无子嗣。可她生下的那两个孩子,同她一般无二,倒不像是谢家人,皆是畜生罢了!”
“你说……你说说……不过就是双眼睛,原也就是她的错,她怎么敢对老六下如此狠手?”大老太太蓦地看向了芷兰,沉声说道。
芷兰张了张嘴,想要附和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像是被无形的手给堵住了,硬是无法说出口来。
她望着大老太太微带狰狞的富态脸庞,只觉一阵阵寒意直上心头。
怪不得人说儿媳妇同婆婆是天生的冤家,在老太太心中,儿子做什么都是委屈的,这儿媳妇即便什么都不做,那也是错的该打杀了的……
大老太太没听见她的应和,渐渐的声音也就轻了下去,转瞬却重重地咳嗽起来。
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重,在夜雨中却传不出太远。
过得片刻,有人冒雨前来回禀,芷兰见的人,听完后目瞪口呆,一时竟不敢去告诉大老太太。
可她焉能瞒得住老太太,只一看她面上神色,大老太太便觉不妙,重重咳了两声,问道:“可是三爷跟大爷那边有了消息?”
芷兰知道瞒不过,只得垂眸低声道:“大爷安好,只是三爷腿上中了一箭,伤到了筋,怕是今后难以恢复如常……”
大老太太听完,眼神一凝,竟是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
芷兰尖叫:“老太太!”
外头风雨交加,屋子里亦是立刻乱成了一团。
此刻谢三爷那,也是乱糟糟的。
谢姝宁见了他便哭,直哭得他头疼,她一面哭还不忘一面说:“三伯父您可千万别死,您若死了,阿蛮跟哥哥这辈子也难安呀……”
她口口声声死啊死的,谢三爷顿时气得快炸开了来。
又不是三岁小儿不知忌讳,她这明摆着就是故意来咒他死的!
晦气!
谢姝宁哭了一阵,谢翊就拉了鹿孔出来,送到他床前,道:“三伯父,鹿大夫医术高明,快些让他瞧瞧您腿上的伤吧,莫要耽搁了。”
鹿孔便搁了药箱,俯下身去要查看他的伤口。
谢三爷一蹦三尺高,牵动了伤处疼得龇牙咧嘴,又摔了回去。
众人皆怔,他瞪着眼睛连声回绝:“不必不必!不必他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