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想着自己的任务。
他的眼前闪过小滑头的泪水。
还有盾区各条街道上的无数尸体。
想到这里,泰尔斯不禁咬着牙,用吼叫来汇聚自己的精神:“啊!”
但就在此时,他发现了异常。
泰尔斯抬起头,他随即感觉到,眼前的景象已经不一样了。
泰尔斯愣了一下。
跟黑剑得到的,探察波动和振动的“反馈”不一样,泰尔斯所得到的感知,是另一种形式。
是视觉。
他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跟之前那些波动涌起时,那种色彩分明却模糊不清的视野不一样。
这一次,狱河之罪反馈给他的,是另一个世界,色彩斑斓,却细节生动,生机盎然。
仿佛提高了无数倍的分辨率。
眼前的巨大触手里,每一寸血肉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一处搏动都了然于心,泰尔斯甚至能猜出,这条触手里,血液流动的大概走势,以及肌肉缩张的具体路径,以及他只要斩断那一寸筋腱,就能解脱出来。
他望着眼前新的感官世界,几乎要把眼珠都瞪出来了。
但还不止这些。
泰尔斯看着那道发着无限红光的触手——他忽然发现,原来这些光芒是层层叠叠,有深有浅的!
随着目标的确定,他眼中的狱河之罪汇集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很快,只见触手的最深处,一个红得发紫的光点,正在缓缓地,一下下地收缩、搏动着。
所以……那就是……
泰尔斯心中一凛,脚下的触手越缠越紧。
他没有再犹豫。
泰尔斯举起净世之锋,再一次感受到从剑身上传来的炽热感。
然后他猛然刺下!
剑锋刺进触手中。
在泰尔斯的眼里,剑锋上以及触手上,两道相近的红光融合在一起。
随即,后者的红光一触即溃!
从剑锋刺入的地方开始,触手里由生物残肢组成的血肉遽然溶解、蒸发——化为灰烬。
泰尔斯只觉得脚下一松,随着触手化灰,他整个人都陷进了这条巨大的触手之中!
在慌乱中,泰尔斯胡乱挥舞着手上的净世之锋,所到之处,灰烬四散。
而触手内部——像是一个红彤彤的山洞——则像是在痛苦地呜咽一样,在无尽的震动中把泰尔斯晃得头晕脑胀。
终于,泰尔斯双腿落地。
第二王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吸进腥臭而酸腐的空气。
该死。
这里也太……恶心了吧?
他举起净世之锋,踩在黏稠滑腻的血肉上,强迫自己不去细看周围还在微微动弹,如同在自行呼吸的残肢破躯——头颅、手臂、胃袋、肺部、眼睛、鼻子等等——死命地压下呕吐的欲望,向着视野里那个最亮的红点,缓步前进。
“唰!”
好几道细密的触手和尖刺向着他袭来。
但泰尔斯只是抓住手上的剑锋,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劈成飞灰。
他离那个光点越来越近。
很快,泰尔斯的目标出现在面前。
一个四肢和背部都“镶嵌”在血肉之壁上的,紫红色裸体少女。
少女的脸色都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血红色斑纹,不断地颤动着,诡异非常。
她没有温婉的表情,也没有可人的微笑,只是闭着眼睛,一下一下,缓缓地呼气吸气,皮肤上是同样诡异的紫红色。
无数或粗或细的深红色血管,从血肉之壁上延伸而出,连接上少女的躯体,里面隐约可见不断流动的液体。
目瞪口呆的泰尔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穿越者死死盯着几乎与身后的血肉融合的吉萨,呼吸随之慢慢加速。
这是……什么鬼东西?
少女猛地睁眼!
将本就忐忑不安,心中发毛的泰尔斯吓了一大跳。
“你不该来到这里,”吉萨的真身缓缓开口,脸上的斑纹随之微微抖动,如同游弋的寄生虫:“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泰尔斯先是怔怔地看了这种形态的血之魔能师一眼。
尤其是她身上的无数血管——一想到那些被她拖入触手中的人们,现在可能正以碎片或液体的形式流动其中,泰尔斯就又是一阵恶心。
一秒后,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在吉萨冰冷中蕴藏疯狂的目光下,缓步走近她的身前,悻悻地开口:
“这个嘛,我只能说,”泰尔斯叹了口气,目光坚毅:“你遇到了个‘强者’。”
“我记住了,黑剑——一个可怕的对手。”
吉萨缓缓地眯起眼睛:“我早该警觉的,在他再次消失在感官里的时候——像那样的强者,怎么会如此简单地重复使用同一种伎俩?”
泰尔斯劈开两道试图拦阻他的小触手,鼓足勇气,无视着周围的恶心残肢,站在吉萨的面前。
“而你,孩子……”
“你会后悔的,”吉萨死死盯着红色的剑锋,目中露出深深地忌惮,“成为魔能师,获取力量,不朽,全知?”
“不。”
“它远远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
“这不是一份礼物……”
“而是一道枷锁……”
那个瞬间,吉萨的眼里冒出深深的孤寂:
“一个诅咒……”
“我们是灾祸,更是魔能的俘虏……”泰尔斯皱着眉头,看见吉萨露出微妙而深邃的表情,话语里蕴藏前所未有的情绪:“我只想帮你。”
“否则……”
“你从找到阈名的那天,到世界终结之日,将永不得解脱。”
泰尔斯摆了摆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手上净世之锋的炽热,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很好,”泰尔斯毫不理会对方的话,他看着吉萨,狠狠地呸了一句:“那你现在就可以解脱了。”
而吉萨只是用悲哀混着怜惜的眼神,轻轻地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无知的孩子。
这让泰尔斯心中混乱。
但他还是举起手上的净世之锋,对准吉萨的腹部。
不。
泰尔斯咽了一下喉咙。
想想龙霄城,想想小滑头……
我要……
我要结束这一切。
下一瞬,泰尔斯咬紧牙关,丢开所有想法,死死地刺出手上的红色小剑。
但他的剑,在半途突然停下了。
泰尔斯吃惊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一个人,停留在吉萨的身前。
只见瑟瑟发抖的小滑头,颤抖地睁着眼睛,张开双臂,挡在净世之锋的身前。
“我,”小滑头几乎要把眼睛给哭肿了:“不是我……”
“你……”
泰尔斯仅仅犹豫了一个瞬间。
下一刻,小滑头就扑向了泰尔斯!
泰尔斯看着小滑头流着泪水的小脸,手臂不由自主地一颤,想要绕过她,刺向吉萨。
但他没有机会了。
泰尔斯只觉得脚下一道剧震!
紧接着,层层叠叠的震动,连绵不断地从脚下袭来。
不。
他随即站立不稳,滑倒在血肉组成的“地”上。
泰尔斯大惊失色!
混乱间,小滑头压在他的身上,颤抖着,一把拍向泰尔斯手上的净世之锋。
不!
“啪!”
泰尔斯心头一凉:手上的红色小剑脱离了他的手掌。
落到另一个血肉组成的角落里。
带起无数飞灰。
紧接着,离开了他手掌的净世之锋渐渐黯淡下来。
再也不能发挥效用。
那一秒,泰尔斯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在吉萨的狂笑声中,触手里的血肉一阵蠕动,将那把失效了的净世之锋,吞入其间,消失无踪。
“这是我学自黑剑的一招——”墙上的血之魔能师,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妖艳妩媚:“在尽可能大的面积上,施展极度高频的震颤……”
“感觉如何?”
泰尔斯面色苍白,他把恢复了自由行动的小滑头推开一些,死死地看着净世之锋失落的方向。
然而入眼处除了一片血肉组成的红光,却什么也没有。
传奇反魔武装……
他面对魔能师时的唯一凭依……
丢了?
不。
不!
他没有机会了?
泰尔斯心如死灰,他怔怔地转过头,看向吉萨。
我……失败了?
身旁的小滑头死死地抱住他,不断地啜泣。
吉萨缓缓地吸入一口气,眼睛微眯。
两道触手从血肉的内壁里伸出,在小滑头的惊叫声中,卷上泰尔斯的双臂双腿,把他拉起来。
更多的触手从内壁中生长出来,在小滑头捂嘴压抑的啜泣声中,尖端缓缓锐化、硬化。
变成狰狞、尖锐的夺命锋刺。
“给你个忠告,”吉萨看着被拉到眼前,脸色灰败,心情绝望的泰尔斯,露出可人的微笑,吐字如兰:“在战斗中,抛弃不必要的感情吧,你也看到了……”
“你被它害得有多惨。”
泰尔斯浑身震颤着,呆呆地望着血之魔能师。
这一次,没有索尼娅,没有艾希达,没有黑剑。
只有他自己,能救自己。
“如我承诺的,”那个瞬间,吉萨的脸上居然流露出怜爱和惋惜:“你不会有任何痛苦,孩子。”
泰尔斯缓缓咽了一口唾沫。
他只觉得缠着四肢的触手,越来越紧,连着锋刺的触手们缓缓移动到他的面前,其中一条甚至伸出锐利的尖刺,停留在他的左眼珠上,距离仅有数寸。
死亡的恐惧瞬间袭上他的心头。
泰尔斯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的剧烈搏动,感受到越发膨胀激荡的血管,浑身的肌肉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因激动而产生的热量,从胸口处缓缓蔓延到全身。
这……
这就要……了么?
不。
恐慌的穿越者,看着微笑的魔能师,艰难而痛苦地开口道:
“我……”
但这一次,他只吐出了第一个词。
吉萨微微一笑。
下一刻,无数连着锋刺的触手,就同时刺入了泰尔斯的体内!
泰尔斯猛地一颤。
不。
一道锋刺刺入他的左眼,贯通后脑。
不。
一道锋刺刺穿喉咙,尖刺穿透他的后颈。
不。
一道锋刺刺进心脏,从后胸穿出。
不!
还有更多的锋刺,毫不留情,毫不拖沓地,毫无保留地刺进他的体内……
但泰尔斯已经感觉不到了。
一切知觉,都在刹那间离他远去。
如同陷入了永久的寂静与黑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