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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郦南溪在哪,他就追了上去,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与她说道:“你知道是谁请了我二哥来的罢?”

    郦南溪本就知道是重廷川写了帖子的,但看他这么问,便知刚才他在假山后头的时候没有听到她和重芳婷的对话。

    听他语气里很是自得,她就也没直说自己知道,只随便列了几个名字:“老太太?又或许是二太太罢。”

    “非也。根本不是二房的人。”梅江影摇头笑了声,见郦南溪扭头看他了,方才道:“我二哥的帖子是国公爷写的。你说奇不奇怪?也不知这是闹的哪一出。”

    郦南溪倒是知道重廷川将人请了来,却并未问重廷川缘由。想他和梅江毅没甚瓜葛,也不知闹这一招是为了甚么。听闻梅江影这么问,她就顺势点了下头。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与梅江影辩驳:“奇怪是奇怪。不过六爷他做事偶尔也会随心所欲一次,不见的就真有什么缘由。三公子无需考虑太多。若真有事了,再仔细考虑也不迟。”

    因着心里想着重廷川,她此刻的笑颜尤其明媚。梅江影看得愣了愣,讷讷颔首道:“那就好。我就是想……问一问罢了。”

    先前两人在说话,重芳婷就没有挨近,只在不远处的后头跟着。此刻两人都没言语了,重芳婷就快步跟了上来,拉拉郦南溪的衣袖,指了旁边说道:“六奶奶看那边,有人盯着您呢。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因为陌生人都是宾客,所以重芳婷也不好太过直接的去指责对方这般无礼,只好将事情与郦南溪说了。

    郦南溪和梅江影侧首看过去,方才发现重芳婷所说的那人是谁。

    赫然便是曾文灵。

    郦南溪知晓,原本老太太办这宴请就是为了看看曾文灵性子如何。即便她家世好,若是性子不合适,老太太也不会允了重家七爷和她的亲事。

    看到正主来了,郦南溪倒是没有如以往对她不理会,好歹朝她点了点头。

    曾文灵冷笑一声正要开口,被她旁边的人捏了下手臂。她倒抽一口冷气,刚才要说的话就这么给放了过去没有再讲。

    立在曾文灵身边的年轻妇人笑着与郦南溪道:“六奶奶如今要去哪里?不知那玉兰院可是在这附近?”

    说话的人便是曾文灵的嫂子,庄明誉的姐姐庄明心。

    曾文灵本是打算跟了母亲赴宴。哪知道昨晚曾太太忽然身子不适。曾文灵好不容易可以来重家做客,自然不肯弃了这个机会,就央了嫂子来陪她。

    庄明心年初产子,身子发福了些,不过眉眼依然清丽。她知晓曾文灵曾经对卫国公有意,但梁家是她外家,重家大太太梁氏是她亲姨母。再怎么说她也得帮着看顾下曾文灵,免得她在这里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曾文灵被庄明心捏了一下,手臂吃痛,忍不住抱怨。

    庄明心用手死死拽住曾文灵,低声轻喝道:“你好歹注意下规矩。母亲今早怎么说的?你全忘了么!”

    曾文灵却不肯罢休。

    刚才她就发现了,郦南溪比起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更为明艳了些。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比起之前来,更添了几分女子娇媚的韵致。

    女子嫁人后,终归是和嫁前有所不同的。曾文灵虽然不晓得男女之事,但听母亲嫂子无意间说起的一些话,也能依稀明白过来为什么女子嫁人前后有所不同。

    她越想心里越是不舒坦,不顾庄明心的拦阻,对了郦南溪说道:“你还在这里逍遥自在呢?国公府那边出了事你都不知道。枉费国公爷待你这般的好。”

    听她口中毫无顾忌的提到卫国公,庄明心的脸色瞬间变了,声音陡然拔高,呵斥道:“这里是重家!重家的事情,由不得你来管!”

    “可是刚才我们下车的时候分明看到国公府门口有人吵起来了……”

    “那也不关你的事!”

    庄明心一向温婉和善,很少发脾气。她忽然这样发火,曾文灵如何忍耐的了?更何况这个时候虽然没有别家宾客在,但重家的丫鬟婆子在旁边的可是不少。

    若是在别家丢脸也就罢了,可这里是卫国公家、重家。曾文灵的脸色瞬间变了,捂着脸哭着朝一旁跑去。

    庄明心歉然的朝郦南溪笑了笑,快步追了过去。

    郦南溪惦记着刚才曾文灵所说的国公府出事。虽知有梁氏在家看顾着,但,国公府追根究底还是重廷川的家。若是国公府门口闹出了什么不妥来,被伤及最快的还是重廷川的名声。

    好在这个时候还不到午膳时间。宾客的茶盏点心所用器具已经清点安排妥当。郦南溪片刻也不敢耽搁,将单子交给了重芳婷拜托她帮忙看顾一下,又和她说了声若有事就去寻大奶奶蒋氏帮忙,这便匆匆的往垂花门那边赶去。

    梅江影一直在旁跟着她。

    郦南溪有些恼了,脚步不停,气道:“梅三郎既是宾客,合该在宾客该待的位置。这样跟着去,不会觉得不甚妥当么?”

    梅江影看她着急,倒也不气她语气不对,反而轻轻一笑道:“倒是没甚不妥的。我惯爱看热闹,有热闹不看,岂不是浪费了。”

    郦南溪扭头不理他。

    梅江影看她是真的不高兴了,赶忙说道:“我主意多。你若是有事,我还能帮上一帮。”

    郦南溪知道这人看着随性,其实很较真。认准了的事情,别人怎么说他都不会改变主意。见他坚持,她也实在是劝不走他,只能当他不存在,随他怎么做了。

    到了垂花门后,郦南溪并未直接出门去,而是唤了旧宅这边的门房细问究竟。

    旧宅和国公府的大门相距不算太远。那边有了甚么事情,这边也能知晓。这也是为什么郦南溪不愿有人在国公府大门口吵起来的关系。只因今日旧宅宾客众多,倘若那边有个风吹草动的,这边就也能够知晓。

    门房的人见到是六奶奶问话,便躬身答道:“负责给国公府送肉食的王力和妇人今日送的东西不合格,国公府的管事说了他们几句,他们夫妻俩不服气,就和管事在门口吵起来了。”

    “如今什么情形?”

    “大太太知晓了这事儿,怕吵嚷声惊动了外头的宾客,人已经带去大太太那里了。”

    “找大太太理论?”

    郦南溪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蹊跷。旁的不说,单就采买的人和管事在门口吵起来就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合该着给东西的时候就察觉不对,而后当场就会辩个分明。怎的等送东西的人都到门口了方才发觉不妥、当场在门口吵起来?

    倒像是故意要惊动梁氏似的。

    郦南溪慢慢往中门那边走着,有些拿不准这事儿该不该自己管。

    梅江影就在旁边静静跟着未曾打扰她。

    到了中门之后,郦南溪下意识的就走了过去。梅江影却被拦住了。

    拦他的婆子理由很简单。

    ——此刻他是旧宅的客人,但是国公府没有请他过来,且奶奶没有发话他可以进,所以得拦着。

    梅江影喊了郦南溪几声未见她松口准他过去,只能摇头叹息,双手抱胸斜斜地倚在了中门边儿上,拧眉沉思。

    恰在此时,有人从旧宅往中门这边来。

    梅江影一看来人,乐了,信步追了过去,奇道:“二哥你怎的也过来了?”说罢,他扭头看向引了梅江毅往这边来的人。

    梅江毅正拿了一个东西往怀里塞,并未立刻回答梅江影的话,顿了顿方才道:“万管事说这边有点事需要我来处理,我就过来瞧一瞧。”

    梅江影看向引了梅江毅往前走的人。正是时常跟在重廷川身边的管事万全,送给梅江毅的那封请柬,还是万全在酒楼里寻到了梅江毅,亲自送过去的。只不过这事儿仅仅当时在场的梅二公子和梅三公子两个人知道罢了。

    梅江影信步跟了过去,与万全和梅江毅一同过了中门往国公府去,这才问万全:“不知是何事?”

    万全淡淡道:“您去了不久知道了?”

    梅江影没料到自己会不轻不重的碰了个软钉子,斜睨了万全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梅江影和梅江毅原本个子高走的就快。万全虽然脚有点跛,但他是有功夫底子的,走起来也并不耽搁。三人快步而行,结果郦南溪刚刚走到木棉苑门口,就见他们从后头追了过来。

    四人在院外还没入内,就听里头传来了呵斥和吵闹声。

    郦南溪和梅江毅快速打了个招呼,并未多说什么,当先迈步入院。紧接着,梅家兄弟俩也跟了过来。而后万全也快步走入。

    院中有数人。梁氏、重芳柔、几名国公府仆从、几名绣娘,还有两个郦南溪并未见过的人。那俩人一男一女,均是粗布短衣打扮。男人身上还沾了不少的生肉油渍,看着有些脏。女的倒是打扮的颇为得体,头上还戴了根银簪子,干净整洁。

    两人此刻跪在地上,正和梁氏身边的仆从大声争吵。

    那沾了油渍的汉子大声吼道:“我们就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我们送的东西向来最好,哪里会掺假!”

    “可是那猪肉就是不妥当。”一名仆从冷哼道:“刚开始看着外头的时候,确实都是好的。我们也是瞧着前几次你送来的都不错,就没仔细看。刚刚翻看了下里头方才晓得,竟是别有洞天。”

    “别有洞天……”跪着的女子往地上啐了口,气道:“说话倒是文绉绉的,怎么净不做人事儿?要我说,你们国公府里就惯爱弄虚作假!惯爱在后面捣鬼、做些小动作来!”

    她这话一出口,几个仆从就恼了,上前几步就要扇她巴掌,被那汉子侧身挡住。

    “谁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跟谁拼命!”汉子吼叫道。

    “够了。都给我住嘴。”

    梁氏沉声呵斥了句,指了他们几个,说道:“一个个的来。都讲讲,这是怎么回事。”说罢,她与那几名绣娘说道:“还请诸位在屋里稍等片刻。府里出了点事儿,怕是要晚些才能给四姑娘量身了。”

    这几位绣娘是庆阳侯府派来的。沈太太想着重芳柔既然要去沈家了,怎么着也得对国公府表现出一点善意才好。毕竟是个妾侍,太重视说不过去,沈太太就在前些天和梁氏说定了,今日让自己身边负责衣物的几位绣娘过来给重芳柔量身,好在重芳柔过门后送她几身新衣裳。

    为首的那个绣娘约莫三十岁的年纪,是跟了沈太太十几年的老人了,知道梁氏是想要让她们回避一下,闻言笑着应了下来,与几位绣娘一起进屋喝茶。

    不过,梁氏这声“四姑娘”一出口,跪在地上戴银簪的女子就稍稍抬头,往重芳柔那里看了眼。

    重芳柔一直在盯着她看,见对方抬了头,就也回望过去。只不过还没等她看仔细,那戴了银簪子的女子就又低下了头,再望不清。

    重芳柔不知怎地,心里就有些不太对劲,总觉得有什么是自己忽略了的。

    梁氏不放心让重芳柔待在屋里,免得她再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惹出事端,也不让她回避就让她守在这儿,径直呵斥那夫妻俩:“你们竟敢随意诋毁国公府,哪儿来的胆子!”

    那妇人低声说道:“我怎敢随意诋毁国公府?若非国公府里曾有人做过让人不齿的事情,我也不敢说出这种话来!”

    梁氏怒喝道:“小小无知妇人,竟敢口出狂言!”语毕就要唤人来把人打出去。

    跪着的妇人赶忙说道:“太太竟是不问究竟便要随意发落人么?不过几句话而已。”

    听了她的声音,这回就连梅江毅都发觉了不对,低头朝她看了过去,有些犹豫的说道:“你是——”

    “原来二公子还记得婢子。”那戴银簪的女子起身转过来朝梅江毅磕了个头,“婢子原是在二公子身边伺候的。”

    她起身的时候,梅江毅看清了她的面容,愕然打量道:“是你?露儿?”这露儿和府里的一个管事有私情,被沈太太发觉后打了板子赶出府。没料到竟是嫁给了个屠夫。

    “正是婢子。”妇人应声道:“先前婢子做了错事被赶出府去,但是二公子待婢子一向很好,婢子都记在心里。有些事情,婢子之前瞒着您是逼于无奈。如今既然不是沈家人了,这事儿也是不吐不快。”

    此刻她行礼说话皆是有规有矩,显然是在高门大户伺候过的,倒是分毫看不出之前一起吵嚷时候的粗俗模样。

    梅江毅颔首道:“你说说看。”

    妇人定了定神,方才轻声道:“二公子可还记得,三年前有次宴请,您的爱猫球球被鱼刺卡了喉咙一事么?”

    这话一出来,旁人就也罢了,重芳柔却是大惊失色。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之前为什么觉得这妇人有点眼熟了,紧走几步大喊一声:“你别胡说!”

    梁氏原先还不耐烦看那妇人说事儿,但此刻见了重芳柔的反应,她反倒来了几分兴致。就朝向妈妈摆了摆手。

    向妈妈死死拉住重芳柔,不准她乱闹。

    妇人没有理会那边。她只对着梅江毅,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当日,我曾亲眼看到,重家四姑娘把几根坚硬的鱼刺插到小炸鱼里,然后将小炸鱼搁在了球球旁边。”

    这句话说完,她神色骤然轻松了许多,抬眼与梅江毅道:“二公子不是一直很感激四姑娘帮忙拔去球球喉咙里的鱼刺么?可是,那刺本就是重家四姑娘放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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