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年前鸠衣和神谷一族被天帝锁在芒山的时候,他就曾去过一次。
他从前所熟知的芒山荒凉无垠萧瑟凄凉,可从鸠衣和神谷一族过去之后,那里就已经变了一个样。
轻云飞瀑灵花仙草,整座山都笼罩着充盈的仙气,让人好不惊煞,仿如海中蓬莱仙山一样,又仿如人间圣座星辰阁一样让人敬仰。
苏三乘着飞鹤到芒山的时候,芒山早已有人候着了。苏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从天而降,在芒山等着他的竟然是一袭白衣的鸠衣。
鸠衣被洗骨,全身能力尽散,换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就是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了,可天帝念及他的劳苦功高,没有追究神谷一族的事,将他锁在此地。
而眼前的男子宽大的飘飘白衣之下是羸弱不堪的身体,就连脸色都是惨白的吓人。
苏三敬重鸠衣,却没想到鸠衣更加敬重他,派神谷一族的人预言到苏三要来,竟然早早的就在等候了,等看见了苏三整个人都是一副悠闲自在,不似他在地府之时沉重哀怨的样子。
鸠衣亲自迎苏三到殿中坐着,苏三在鸠衣身后走着,看着他一身的闲意方明白了许多,轻叹道:“看来这芒山很适合你!”
鸠衣轻笑,“很适合也很好。”
苏三沉道:“这不像你!”
他引苏三入座,给苏三沏茶,苏三只觉得他的一双纤细白嫩的手都能够看的清骨头所在,他给苏三沏完茶又给自己沏了一杯,如水的瞳孔望着眼前恬静安逸的芒山和着轻抚过的微风,摇头微微感叹:“年少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番作为才还是最好的,可如今活了几千年渡过了那么多事情卸了职,才觉得这种闲云野鹤的日子最为自在,不用为谁操劳,不用担心位高权重挪权私用的日子。”
苏三沉眸,拿在手中的茶杯缓缓摇晃,杯中的茶叶沉下去,仿佛是他的心定了一般一样,他原来还在担心鸠衣洗骨之后带着消瘦的身子在这里活不下去,却没能想到还是他多忧心了。
“人呀!总该要做点什么才能真正体会到本该存在的意义。”说着鸠衣却忽然定睛看着苏三,眼里含着层层笑意,“你呢?千年万年的时光都过去了,还是一直执着着?”
苏三没有回他,也并未看他,只轻轻抿了口茶,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这座仙山里安然静逸的模样,就连偶尔出现神谷族人都是笑颜以对。
他沉思,原来这就是鸠衣追求的,他已经做到了,在这里可以永生永世。
鸠衣也并没有执着于这个疑问,淡淡翻过去这个篇章,放下茶杯从宽大的袖中掏出来一卷玄色锦帛,双手奉在正坐的苏三跟前,“神谷族人善占卜,早也算到你会来这里,我知道你来是为了看我,我也知道你所向往,可我这幅样子和身份也深知并不能替你出面,唯有这卷锦帛可让你在酆都地府通行无阻。”
苏三愣了半晌,却还是放下茶杯借了过来,翻开锦帛是淡淡印上紫光的字,继而又变幻出曲曲折折的图形。
鸠衣为鸠王时在地府颇受爱戴,就算是被天帝惩罚还会有百鬼为他请求,所以他留了自己的话和地府的舆图,希望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苏三收好卷轴,抬眸间微微投射感激之意,他并没有什么朋友,鸠衣与他相遇,他也并未多加珍视,一直都是鸠衣待他极好,直到现在也是。鸠衣轻笑,“你可不常谢人!感激的话你也说不出口,不然就我自己讨一个吧!”
还未等他说出口,一阵微风过处,鸠衣掩面轻咳,等到稍些缓和了,才低声说出口,“他日若想归隐,四海八荒总也比不过我这里亲切,不然就留在我这里吧?”
留下么?他知道鸠衣在劝他。他还有很多没有做完的事,不可能安心的留下来,就算是归隐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说不定他都没有命去归隐了。
苏三起身,抬手化天边的一朵云片刻便来到跟前化作一件月白的长袍轻轻搭在双肩微微颤抖的鸠衣身上,“若我千年之后还能回来。”
他不敢答应,只能应了句。
鸠衣也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也并未多劝,只拢了拢肩上的袍子,低头收了脸上的笑意,在他转身离开芒山的时候朝他躬身求了一个请求。
苏三顿住等他开口。
鸠衣拢着身上的袍子,身后来了神谷族的侍卫扶着他,他摆摆手拒绝,“*殿前有印蛇幻鹿两座石像,那二位是九天之上的灵兽,守在*殿前也已过了五千年,我深知地府之中千沟百壑一样的关系,就算预测六百年后来了新主也不可能安然,他人倒也无妨这二位却是难得的神位,烦请你带句话,让他们离开。”
“我只带话,不劝人。”苏三清冷的话语自风中传来,鸠衣听着却印上笑意,比起他初识他的时候,他已经跟他亲近了很多了。
苏三答应了鸠衣就一定会带到,若不是中途碰上印蛇,他也会凭着鸠衣给他的锦帛找到*殿,他曾也拿了这锦帛给忘川的河神看,正是为了这锦帛畅通无阻的寓意。
他倒是不甚在意,话带到了就已经是对的起鸠衣了,他起身连带着身后的灵生也一起站了起来。
“鸠王如今在天界芒山出不来你们也进不去,这些话我已经带到,至于你们能否听的进去便与我无关,若是硬要阻拦我进去*殿,我也会奉陪到底。”
灵生听的一愣一愣的,可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些话是鸠衣说给印蛇和幻鹿听的,只是听着口气仍灵生再笨也听的出来眼前的苏三和鸠衣是旧识,而且很熟很熟。
苏三当真是深不可测的人,也难怪当初她和无虚单独离开的时候,无虚神秘兮兮的跟在她后面套着话似的问,“你当真不认识这个苏三吗?”灵生摇头,她从昆仑来,路上遇到的仙人倒是不少,可是苏三这样的暗黑系的人她连瞅都没瞅见过更别说认识了。
然后她转头就看见无虚一副狡黠的嘴脸,就连眼神里都满是你和苏三肯定有一腿的意味,灵生一看忙就飞了一记狠戾的眼神过去,恨不得就当时就活剐了无虚。
无虚嘿嘿一笑,“我就问问我就问问,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不过也是,这个苏三这样神秘的,又怎么会跟你是一伙的呢?”
她当时还不是很喜欢这个三儿,毕竟他们同为人偶的时候她扭着腰苏三还没有搭一把手,把她一个人扔在了一旁。
可现在两个人还真是一天绳子上的蚂蚱,她们这两条蚂蚱正面对着两只已经渐渐上了怒颜的灵兽。
原因是方才苏三放的那句话,就算是这两个人阻拦他们也势必会闯进去,这两个人也完全没有顾及鸠王所带给他们的话而是争锋相对。
印蛇怒气已经上了脸,手中也无端端的多了一条发着玄青色光的铁链,铁链最顶端连着一柄尖刀,印蛇挥手刀尖直指苏三眼前,灵生看的清楚,那闪着银光的刀尖可锋利的很。
“你说这话是鸠王所带,你有何证据?”苏三没有半分后退就连眸子也没有盯着那闪着银光的刀尖,而是伸手将灵生往身后拉了一把,让灵生心中顿生暖意。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苏三的声音生硬的没有温度,像是下一刻就能够和别人打起来一样,灵生在后面打起都不敢出,苏三和这两个灵兽的对话她不敢插话,毕竟她也不算是什么大角色。
幻鹿倒是镇定的很,缓缓走到印蛇前头,也没有放下印蛇悬在空中闪着银光的刀尖,虽然脸上没什么怒气,可越是危险的信号就越是镇定的让人害怕。
“话也带到了,退不退出我们也自会做决定,只是我二位此刻仍是*殿的守卫,放你进去恐是不能了。”说着眸光一闪,眉头凛然一皱,周身风气掀起,裙摆飞舞,双手之间已经印上一股紫色的气刃,和着印蛇银光的刀尖直逼苏三而来。
灵生在苏三后面,看不清所发生的情况,顿觉风声四起,低头看时苏三的手中俨然已经多了一把长光斧迅速的舞了出去,只听“锵锵”几声斧刀交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灵生只觉得耳朵失鸣,又连着被苏三护着她退了好几步。
她稍稍缓和才惊觉已经停了下来,然后凑过脑袋去看,哪里是停了下来,对面的两个人将手中气刃与长链中的刀已经合在了一起,她担忧的看着苏三。
苏三眉峰皱起,消瘦的脸上隐隐显着几分寒意,灵生自觉苏三应当是要放大招,赶忙的就后退了几步。
可苏三挥过长光斧,将它竖于跟前,双手合掌,斧子微微转动,旋转之间多生出许多金色的光芒,又慢慢游离在外合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符文飘浮在苏三周围。
灵生猛的一惊!这不是昆仑山的符文吗?在昆仑神殿的大殿之上,每根竖殿的金柱之上都刻着一模一样的符文,灵生不认识,兀玺不解释,可是昆仑山的神侍们都说那是护昆仑神殿的符文,所有的符文,都是混沌时期所留下来的上古符文,都是兀玺大神一个个印上去来保护神殿的,若非神位,又怎么能够运用上古符文?
难道这个苏三曾是同兀玺大神同等的神位?
灵生的灵眸里除了惊讶就是疑惑,这个苏三让她太过于惊艳。同样惊讶的还有印蛇幻鹿,从苏三手中符文出现的那一刻两个人就顿住了,这等符文他们也只在天界门外的通天柱上见过,那可是所谓护天符文,这人竟能够随手运用!
气势过于惊讶,两人合力在手,无论如何都是要阻止苏三的,索性就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手中的气刃链上的刀尖,瞬间就朝着对面周身满是符文的苏三打了过去。
灵生在后面吓的捂眼不敢看,这一招的能力使的有多大,苏三若是挡不住,不可能的!苏三不可能挡不住!
所以灵生空了指缝看着战况。
气刃与刀尖冲进符文里,玄青淡紫之色渐渐被金色融合,越往里越停顿,触及空中符文便多一道裂纹,随即猛烈倒回,一阵飓风一样袭来,灵生被吹到后面的石壁之上不能动弹。
对面的两个人仍旧合掌送出去玄青紫色合在一起,犹如一只手握住疾回的气刃,二人的脸色显得有点吃力,眼前的气刃竟然也没能被推进去半分。
苏三双眸微抬,凛冽的眼神扫过眼前的二人,竖在跟前的长光斧猛然停住,就连空中浮着的符文也都瞬间停住,就连对面使力的二人也不能动弹,苏三如同掌握了战况局势,轻易的伸手弹着长光斧,符文犹如离弦之箭飞出,金色的气焰飞过气刃将其撕碎,其拔山倒海之势飞过二人之身,将他们拎起狠狠砸在身后的石壁之上。
就连身后的灵生都深受波及,一声巨响过后整个洞府里都在回荡着,犹如飓风来袭,灵生只能窝在地上不敢动弹,而她微微眯眼看到那抹墨绿的身影仍然在这巨大的金色光影里巍然屹立,仿佛这世间种种都与他无关。
灵生难受的紧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默默埋着头承受风声光色的肆掠。
这样大的动静,又正好在*殿前,符文的力量和整个地府的声响已经惊到了*殿里的众人又或者说是整个地府。
正在案前由黑白无常带着照看生死簿的卫卫顿觉不对劲,她猛的抬头,心头猛的颤抖,眉头紧皱目光如炬,她虽不是神位,可她姑姑是神位,说白了她到底也算个神女,挨着边儿的神族血统在她的骨血里隐隐骚动,像是神族血统之间的联合,让她错以为这地府里也有一个大神。
同样被这样惊到的还有无虚,他被锁在*殿的后牢里,里面关的除了他还有一些长相奇特的鬼怪,他这人自来熟,就连在后牢都能把同在牢里的那些话音腔调古古怪怪的鬼怪唬的一愣一愣的,就连看牢门的鬼差都被叫过来聊天。
苏三事发的时候他正在对着这个腔调奇怪的鬼差和其他几个牢狱里的鬼怪胡言乱语的编造着故事,他双手双脚被卫卫亲自划上符文缚着,他挣脱不开又出不去这满是符文的牢门,只能坐在牢中间说着话,时至兴时他却忽的站起来,那一阵动静让他不断地思索起来。
他坐在地上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角,又撕成不同大小的碎片一一摆在地上。
正听的起劲的那个鬼差和几个鬼怪忍不住的问起来,“哎哎!近么不说了?接着虽啊!哎!你在做啥子?”
做什么?无虚抬眸一笑,阴险撇着强调道:“你介个地府里粗大事了!”
几个鬼差嘲笑道:“能粗什么大事?不还有卫王坐宰?”
无虚不理,咬破手指将流出来的血点在破裂的衣服碎片之上,一一点完之后,手又合成一个手势,口中却念念有词,那被一一摆在地上的碎衣物竟然缓缓成了人形的灵动之物站立在地上。
无虚双手合起指着已经排列一行的衣物轻念:“寻方才声响所在,去!”
不过一瞬那几片碎布已经一一飞了出去,看的旁边的鬼差和牢狱里的鬼怪都惊呆了。
无虚伸手打了个响指,收回众鬼的注意力,开始高深莫测道:“你们寄道我方才说的什么意思吗?”
众鬼摇头。
无虚轻笑,“地府里只怕是粗了一个大人物,你们家的卫王只怕也会来这里找我,所以呀!你们还是赶紧的各归各位吧!”
他话音刚落,牢外就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其中不乏恭敬之声,听的无虚嘴角都扬上了天。
无虚猜的没错,卫卫身为神女自然也会感受的到这样的动静,只是卫卫不能知道是谁?在哪里有这样的动静?
就连无虚这样道行深的都还得接着那些携了灵的布人去查清楚,更何况是修为浅的卫卫?
可卫卫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能够抓住他把他的双手双脚用符印封的死死的,还能熟知他的家底,就也能够猜的到他能够知道是谁在地府作祟。
与其自己在地府里大费周章的差鬼差寻找引起大的惊动,牢狱里放着一个现用的,还不如就直接用上,只不过无虚想着她会用什么样的法子来逼他。
隔壁牢狱对面牢狱的鬼怪早已经麻利的躺了回去,坐在门口听的带劲的鬼差赶紧的就站了起来,脸上猩红的纹痕都皱在一起无比的紧张,嘴里还喊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此刻出去就一定会碰上卫王,在这里呆着一会儿又该怎么解释呢?
无虚可都看在眼里,为了卖一个人情,无虚可是瞅了他好几眼,给外面的鬼差使了好几个眼色,又狠狠地指了指自己,可他越动腕上的符印越紧,让他几欲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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