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拖了椅子坐在一边也开始吃饭,低着头,视线避让了自己,好像干过亏心事一般,只是他也知晓,不会做亏心事的许琛暮,她要隐瞒的都是好事,坦坦荡荡活着,像是一张白纸。
“你谢我做什么?”他又拍拍自己大腿,这次不是那样用力了,掂量着拍下去,像是斟酌思考什么一样,思想了半天,“小许是记不得了,我反正是记得的,就是那次出发以前嘛,要开个会,刚散会这家伙就神神秘秘地拉着我跟我说辞职的事儿,我一想这不对劲,说你是不是和陆琼吵架了过来这儿跟我赌气——”
提起吵架这两个字,陆琼顿了几秒,头发散落在眼前,遮住了她深邃的眼眸。
谁也看不出她的表情,许琛暮瞪大了眼睛:“我和她吵架?”
“那谁知道你们俩什么情况,别打岔!”老徐佯怒,瞪她一眼,夹了笋在自己碗里,“结果一看,不是,你就说是蓄谋已久,说已经找好了下家,就是和咱一家的电视台么,我当时想你怎么就突然叛变了,说你怎么不去央视,你说你还是就想在这边呆着,说想稳定下来了,不想跑了。我说那你得把这个采访作业弄完,提案都上去了领导也批了这吊半个谁给你处理?你就去了,那早知道你去了就让人敲了,我是打死也不给领导往上报啊,我就知道这危险,我怎么就没犟过你呢?”
谈起这事儿老徐似乎就懊悔许多,捶胸顿足:“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也想着要安定下来了,我想一下,一想起陆琼来,哎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你就明白——”许琛暮坐在一侧嘴里含着饭忍不住打断他,突然又觉得不礼貌,可是不打断也不好,一句话飞出口,忙把那口饭咽进去,陆琼转头瞥她一眼,可是头发垂在眼前像是帘子似的,眼神被遮挡了,瞧不见那里面波涛汹涌,许琛暮以为陆琼只是觉得自己对师傅不礼貌,于是乖觉起来,低着头吃饭。
“嘿你个——啊不好意思啊陆琼,我没忍住就秃噜出来了,这事儿你应该是知道,她要换工作肯定跟你说了,我当时一个急火攻心就没想到这茬,现在看看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我要是能卡住了她不让去,就没这么多事儿了,现在闹出失忆来,你也累得慌,有啥事儿你要不也来找找我爱人,哎我说了几百遍你也不理会我……唐益不是心理医生么,不过,哎我这话你可别在意,我这人大喇喇的说话不中听,我觉着唐益这人不正派,你要是有什么就跟我爱人来说说,她说不定理解理解呢,你老一个人,看看许琛暮也一点儿用也没有。”
挤兑了一下许琛暮之后老徐觉得精神胜利了,许琛暮没说话,低着头吃饭,所有话噎在嗓子眼儿里,她心底惶惶然凸出一个轮廓来,在这轮廓里显出自己的初衷来,可是她也瞧不清楚自己的初衷,只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事实本身铺在眼前,她只知道那时候电视台有个领导看中了自己的能力,告诉她说如果你来做节目策划人的话我会很欢迎你,那时候,好像是自己,提交了一份策划书,还是怎样?记不清楚了,总之是给出了这一方面的实力,那人说,你现在是冲在前线的,黑道记者,埋在各种危险的环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壮烈牺牲了,你看,你有女朋友,好不容易也家长同意,本来就挺难的,你要是出个差错,你让陆琼怎么办?
所以还是稳定下来。
所以还是稳定下来。
自己心底有人在呼唤着,和那个人的声音一起和鸣着,渐渐在心底发出不可忽视的微光来,盈盈充满了胸腔,呼之欲出的感情,她来自何处,最初做新闻跑在危险的地方做国民的脊梁是为了什么,现在离开又是为了什么,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无愧自己的事业啊,事业已经到这样的地步,得了这个奖,那个奖,家庭呢?
这样的概念慢慢浮现出来,她觉得慌张,两个女人的家庭,惊世骇俗!?脑海中乱纷纷一片,可是,是由于什么东西的推动,让自己下定决心,在最后两个工作交接之后,就去稳定下来,好无愧于自己的爱情。
她只记得这些,只记得自己在艰难的抉择中下定决心,像是船只终于望见灯塔,于是乘风破浪地赶回岸边,大家嘿呦嘿呦,身心团结起来一起划船,克服所有困难到彼岸停泊。
记忆发生大地震,断裂了,大地崩坏,地面张开了裂口和深渊,她隔着深渊以上茫然昏沉的大雾,望不见自己原本要去的地方,她想不起来了,明明想起来一半,她需要刺激,可是头痛欲裂,她凄惶地笑着,看向神色镇定的陆琼,陆琼刚好放下筷子,侧过脸瞥向老徐“没关系的,我有许琛暮可以的,我知道的,只是唐益正不正派还不是一句话就说得清楚的事情,我没事,以前的事儿,就那么过去吧!”
她低着头,有些寂寥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