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似乎在考虑如何把接下来的话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法说出来。
“之前徐泽获奖的作文,我想你看过了吧?”
时延点头。
曹燕也点头,“我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你们是这样一对兄弟,后来我就经常观察徐泽。他不像是我见到的那些孩子,眼睛里总藏着一种忧郁。徐泽不一样,他情绪很稳定,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周围的同学。这一点真的很不容易做到。”
“如果哥哥能鼓励徐泽更多地参与到班级活动里来,就更好了。”
曹燕又说了很多话,得到时延的保证,就笑着走了。
时延关上大门,回来坐在徐泽面前。
“想什么呢?”时延问。
“没什么,”他一仰身子,头靠在时延的膝盖上,轻声道,“有哥哥就好了,不要其他人进来。”
暑假如期来临。徐泽如愿以偿,迈着两条小短腿,在凉爽的家常菜馆里跑来跑去地给客人下单子,拿筷子和纸巾。
这张常常藏在柜台后面的小脸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下,惹得好多小姑娘手指蠢蠢欲动。不过每次都被李大妈给拦了下来,加上徐泽的小腿跑得挺快,虎口脱险的事儿还真没少发生。
时延有时候忙得连探出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指挥徐泽每十分钟到厨房门口让他瞅一眼才放心。
这一身简单清爽的小t恤小短裤下面白白软软的肉,可都是他的。那些个黄毛丫头居然敢对徐泽动手动脚,要她们不是来吃饭的,时延早一手一个地抡出去了。
这小混蛋是越长越漂亮,越来越有后世随时随地在引诱他的潜质了。
七月底连着下了几天的暴雨,八月初时延趁着天气凉快就带着徐泽城里景点遛弯去了。
大喷泉,一靠近就是凉丝丝的雨雾,徐泽还是第一次见,在旁边玩了很久。
喷泉周围是各种小吃店,时延带着徐泽一边吃一边走,看了很多地方,景色着实不错,两个人心情都很好。
随着人流,他们爬上一座高塔。塔上风很大,要是天冷一些,估计得冻得发抖。人还挺多的,时延爬了几层,就不想继续了,倒是徐泽兴致勃勃的,时延也只好跟着。
等徐泽在楼上楼下地那么跑了几圈,再一回头,居然发现时延不见了。
“哥!哥!”徐泽在楼梯上焦急地喊着,奔跑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引到了他身上。
时延就在他后面不远的地方,听到这一声心跳都加快了,连忙挤过人群,把徐泽抱到空旷的地方,安抚了好久,徐泽才重新露出笑脸,但这下子,徐泽可是不敢松开时延的手了。
下了塔,时延给徐泽买了个冰激凌压惊。
徐泽撕掉上面的车,习惯性地往时延面前递,时延低下头还没来得及咬,徐泽忽然叫了一声,“唐佳佳!”
时延一愣,下意识地朝着前面看过去,就见一个小女孩站在不远处,手里也拿着一个冰淇淋,正和身边打扮时髦的女人在说些什么。
徐泽一叫,她就听见了,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朝着这边跑过来。
时延眼睛一眯,站起身来,注视着越跑越近的小女孩。
两条马尾辫,粉红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小凉鞋,瘦瘦的,瓜子脸,很可爱。
如果她不是徐泽口中那个唐佳佳,兴许时延还会赞一声。但此刻,时延心中只剩下微妙的不爽。
“哥,”徐泽拉了拉时延的手,示意道,“她是我同桌,唐佳佳。”
“哦。”时延淡淡的点头,冲走近的小女孩妈妈笑了一下。
女人显然认识徐泽,热情地和时延谈起徐泽上次的获奖作文。可这篇作文却并不仅仅只是时延心头的一个骄傲,所以,时延并不如她想象地那么健谈。
两个孩子就暑假发生的事情聊了会儿天,女人见时延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徐泽身上,脸色沉得难看,就识趣地道了个别,拉着依依不舍的小女孩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时延相当的沉默。
他在想,现在让徐泽退学是不是晚了点。每天长达八个小时的陪伴,比起他们只有早上和晚上的相处;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比起他这个不懂情趣不会照顾人的哥哥。
第一次,时延对未来产生了迷惑。
徐泽长大的样子,他是见过的。气质越来越干净,面容越来越清俊,符合很多小女生的幻想。现在仅仅是个小女孩,他可以说徐泽还小。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身边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多。
如果到时候徐泽突然领回来一个女朋友,他该说什么呢?
徐泽对他的感情只是依恋罢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胜算。
时延捂着剧烈疼痛的头,突然厌恶起重生这件事情来。哪怕能重生到后面十年,那时候他们感情已经很明朗了,他只要不选择和卢继玉石俱焚,不久够了吗?
何必从头来过一遍。
“哥?”徐泽的手覆在时延的手上,小声问,“是不是晕车?”
时延摇头,手翻过去,紧紧攥住了徐泽的手。
心里一遍一遍地呐喊着,徐泽,徐泽。
那之后徐泽再也没有主动在时延面前提起唐佳佳,可时延依旧发现,每天放学后跟徐泽说再见的大多都是女孩子。
时延心里纠结郁闷,可他从来没有主动跟徐泽说过什么。
就这样,日子流水一般,除了在时延的笔记本上留下痕迹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徐泽10岁,也就是四年级的下半学期。陈青在院子里剪花枝的时候,被一只大马蜂蜇了一口,当时就人事不知。幸好时延发现的早,和隔壁的老郭一起把陈青送到了市人民医院,直接进了手术室。
很快陈青的儿子女儿都过来了。
等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说幸亏送的及时,否则人就完了。现在只要等人苏醒过来,就没什么问题了。
陈青的一对儿女对时延很感激,当即打开钱包就要塞钱,时延推也推不掉,正尴尬呢,老郭劈头盖脸地一通骂,两个大人被训得孩子似的,遵照老郭的训诫,进门伺候妈妈去了。
将近夜里,时延才到家。徐泽开着灯,眼巴巴地望着门口。一见时延进门,就从床上下来,抱着时延的腰不肯撒手。
徐泽11岁,知青大院儿的一个孩子掉进了前头人家的湖里,淹死了。很多家长不敢让孩子再从那条路上走,拐七拐八地硬要绕开。
同年,后院那个小屋里的蛇死了,从房梁上掉了下来。陈青特意挖了个坑把它葬了,还特煽情地盖上了一地的菊花。
徐泽12岁,也就是小学的最后一个学期。
从东南海域刮过来一个台风,风势很大,漫天的飞沙走石。徐泽那时候正在陈青家里写作业,时延怕他贸然跑回家,顶着大盆出门,被墙头刮下来的废瓦片割破了手背,淌了很多血。
等风停了,陈青女儿开车送时延去医院缝了针,又打了破伤风。
12岁的那年初夏,徐泽参加了小升初考试,没有如老师所愿报考市里的初中,而是继续升入了宝云镇镇初中,时延依旧按着以前的路线每天送他上学。
徐泽的个头长高了不少,却越来越喜欢缠着时延。
与此同时,他发现他家哥哥晚上睡觉的时候越来越不喜欢搂着他,早上还经常偷偷地早起,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徐泽决定搞清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