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益说,“我之前和她说,送她到国外我那个朋友那里去治疗说不定有些希望,但是她自己也不愿意,陆琼也不愿意,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是有这样好意的人吗?许琛暮心里几个叉叉划下去,给唐益定了个标签,觉得标签化一个人不是很好,于是恶狠狠地撕掉,可还是蒙上了冷冷的色调,抿着唇,陆妈妈转过头似乎很是感兴趣的样子。
“嗳真的么?真是有用的话,我来劝小暮去,好歹想起来这也凑合凑合可以。前些日子林太太介绍她儿子,海归,那真是一表人才又条件好,按我们陆琼的性子,又是尊重女性的,想来是不错的。”
陆妈妈说话总是前后颠倒,自我驳斥,也不知是想要表达什么,她总不是刻薄的婆婆要针对许琛暮说些什么,只是表达忧虑表达出来无意之中就戳伤了什么人,许琛暮默然复述着陆妈妈的话,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一切都被蒙在鼓里。
可是稍微还能够明白这事情的脉络,点点滴滴猜测着,好像能够明白些因果,不知是记忆作祟,隐隐显出轮廓,还是自己逻辑出现,把这个事情推测出来——已经不得而知了,她看着唐益愈发觉得心底有什么人在呐喊,在声嘶力竭地尖叫。
就像是做了噩梦,梦见自己无论怎样哭,都哭不出声音来的悲哀。
“我想起来很多,我觉得这么下去我是都能记起来的,您别担心……”只好干巴巴地说着,说着自己也似乎不那么笃定的话,好像被看穿了似的,以为自己近乎透明。
“万一一辈子都记不起来呢你也叫陆琼照顾你么?”唐益说。
“你怎么就确认我一辈子记不起来呢?”许琛暮恼火地冲着他瞪眼,又觉得不妥,抱歉地瞧了瞧陆妈妈,偃旗息鼓。
“那你确认你记得起来么?”唐益笑,“你怎么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我戳你软肋了么?”
“你——”许琛暮觉得自己冲动了,可是她一看见唐益,就像是气炸了的麻雀,胸口填满无名之火,总忍不住怼几句,甚而至于要做些更过分的事情,可是她明明不记得唐益是谁,也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人产生这奇怪的想法,如果是以貌取人的话,唐益还长得眉目端正,是好好先生的样子,他斜睨着自己,像是睥睨一切。
“哎哎哎你们怎么一见面就吵架,小暮,你这样跟我说,我就跟你商量商量,你也是个好孩子,可男女在一起还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这样,我也不是反对,你给我拍个时间下来,这个时间以前,你想起来了,我就还让你们好好待在一块儿,不然的话,陆琼就得结婚,你的话,我也管着你,不能让你叫人丢在大街上是不是?”
说话太过耿直,明知是淳朴的好意但就是把许琛暮的心扎成了蜂窝煤,她困惑得很,唐益说:“哎她今天就算规定了个日期,第二天就忘了这茬,别指望她记得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的。明天就连她自个儿叫什么也会忘得干净。”
“和你有什么关系?”许琛暮正在困扰之间,陡然间就爆炸了似的,情绪失控起来,她盯着唐益发觉自己内心深处厌恶他,三观不合,内心世界澎湃激越,眼看就要挽起袖子来打人似的,陆妈妈拉住了她:“哎哎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就跟他杠上了?”
“他是个禽兽,他不是人——”许琛暮脱口而出,陡然间冷汗就掉了下来,她和唐益有什么仇,她用了这样恶劣的词汇,而且是在明显袒护唐益的陆妈妈这边,她瞪圆了眼睛,慌不择言的结果就是陆妈妈的脸色冷了下来,唐益的脸色也随之冰冻下去。
“你有什么根据?造谣可是犯法的。”唐益低声说,清楚落入她耳朵里。
……
“你说出去,你说出去啊,你说出去陆琼会死的。”不知何处何地传来有人嘶哑的喊叫,接着是森然的笑,有些可怖,许琛暮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听到的,也不记得是谁说的,声音像是唐益的,但歇斯底里许多,“法律就是摆出来辖制弱者的,你可以试试,我是陆琼唯一的朋友,你且看看她没有我,她还能不能和你在一块儿。”
于是她确定了那是唐益说的,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下了这样的论断。莫名的结论就脱口而出,她给唐益定下的标签就是禽兽不如,她惶然揉了揉额头,不肯否定自己的观点,只好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唐益。
“小暮,你还是需要多休息,脑子糊涂了。怎么能说唐益禽兽呢,他可是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对,心理医生。
她像是摸到了什么线索一样,迫切地攥住这水中的浮木一般,铭记在心里去,晃过眼去,陆妈妈说了这话之后,便自顾自地开始提了东西:“哎老头子怎么一去就不回来了,我们今天的车都要误过去了,小暮啊,这样,我们那个林太太的儿子下个月就出国了,就等陆琼的消息了,就定一个月吧,你要是记不起来,阿姨我就不客气了。”
称呼陡然一变,接着就提了包走了,许琛暮呆呆地瞧着,只瞪着唐益觉得五内俱焚,恨不恨,气不气,恨和愤怒交杂在一起变成了软绵绵的憋屈,她定了定神干巴巴地说了几句以后再来如何如何,唐益回过头去,拍拍她的头:“乖。”
“……不要脸。”许琛暮憋着一口气目送他们走远,像是所有力气都重归,内心阻塞河流的石头浮出水面,可是她不记得原因了,只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