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有油水的大事,中枢和地方早就争的一团糟,此事的阻力,实在不少。
就陈名夏等人来看,太子行事还是有点急了,若是从容行事,恐怕就要容易很多。
现在皇帝的意思,明显是期盼皇太子自请回南京,父子间不失南渡以来的情义,而提拔孙传庭和诸多武将,也强化了行营诸司,明显的就是叫太子放心。
皇太子返京之后,在淮安清jiāng一带的junzhèng大事,仍然一如旧制,不会人去zhèng息。
崇祯如此,已经是极外耐心和宽容,并且从这些细处来看,对皇太子不失父子之情。
皇家无qīn情,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实属难得。
“诸公。”跟随皇太子半天,眼看天空最后一抹红sè渐渐黯淡,在众人眼中唯有晦涩的铁灰之sè,陈名夏终下决心,向着诸司众同僚道:“诸公以为,殿下当有如何的处断?”
“殿下心志坚强,我恐怕……”龚鼎孳这一次也是升了guān,但神sè间还是那么落拓不羁。从北至南的这一场奔波,他已经只愿做事,做guān是放在后头。
此时他自然也是十分担心,不过话至嘴唇,却又缩了回去。
事涉皇家,关系到皇帝和太子父子的关系,岂可不慎?这等话,可不是容易出口的。
原本按大明祖制,皇太子早就不问外事,只是在东宫讲书学xí,即位之后,才会真正介入囯家大zhèng。
到时候的第一步,当然就是改朝换代。其实,也就是任用自己的东宫qīn信。
比如穆宗在东宫的讲师高拱,张居正,就是最明显的例证。
现在的情形已经和当年不同,就算是国初之时,成祖极喜皇太孙朱瞻基,也就是后来的宣宗皇帝,北征蒙古时将太孙带着,并且给太孙成立幼军,早早叫太孙掌握军队。
但为大元帅,出镇一方,掌握重兵,这对很多人来说,实在太过了一些。
种种反对的声音就是湍急的暗流,终于使得皇太子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现在退,仍然不失对朝局有重大影响的强势东宫。
违拗皇帝的意思,继续在清江坚持,先不说将来,现在的理由就十分难找。
皇太子将会做如何的抉择?
“唉,如果是我,又当如何?”
野心勃勃而能力出众的陈名夏,原本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很机警,行营之中,皇太子向来是以平衡之术驭下。
众论相搅和大小相制,太子并不刻意为之。
甚至武将相处甚为融洽,太子也并不视为威胁。
但在体制上,到处都是约束和平衡,到处也是监视和警惕的眼神。
内保局可不是吃素的,这个时候说错一句话,记了下来,将来太子胸襟再宽广,他也可能难以寸进了。
尽管他的躯体内藏着熊熊烈火,甚至巴不得有人说一声:“陈司正可掌清江行营,诸司增之,魏将军等听令行事,军政大事,殿下从南京指示机宜,那是十分妥当,断不会有失的……”
但环顾左右,却也知道,绝不会有人来出这种头。
浅浅的暮色之中,突然有奔雷般的响声。
众人一惊,扭头一看,却见是过百骑从大营方向,飞驰而来。
再近一些,可以看到全部是明盔山文,大红披风的三品以上的武将。
行营武将已经有军衔,魏岳的军衔是银牌上饰两颗金星,但披风也是武将的特有装饰,只有三品以上,才可配饰红色披风。
这一队骑兵全着红色披风,几乎是大营中所有的三品以上的武将全来了。
“殿下!”
皇太子就在众人前方不远,也见众将飞骑赶来,在朱慈烺策马过来之后,魏岳等人已经从马上飞身而下。
“臣叩见殿下。”
“你们怎么来了?”朱慈烺眼神中露出一抹异色,看着众人,他先上前一步,不过很快就矜持的停下脚步。
“臣听说,内使中官有皇后召殿下返南都之语。”魏岳沉声道:“前方强敌压境,殿下是军中的主心骨,此时此刻,万不可离营返京。”
“是,臣意与魏将军相同。”李恭碰首道:“殿下,离营不得。”
“前方军情瞬息万变,殿下不在清江,臣恐前方战事会有不利。”
“臣叩请殿下万勿返南都。”
近百大将,一起叩请,声势之大,已经足可叫人动容。
到了此时,陈名夏才明白过来,真正能掌握这支强军的人是谁。适才自己的糊涂心思,简直就是在发梦。
不要说魏岳这样的大将,就是普通的一营统带,又岂是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可以折服指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