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帅帐,鸦雀无声。
明明有大大小小数十人挤在帐内,但是却无一人说话,一个个压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而在帐内主位上,谢安双手抚在膝上,闭目养神,不时地发出一阵阵长叹。这一阵阵的长叹声,叫帐内那一干人心惊肉跳不已。
而在帐内的正中央,周将大将廖立叩伏于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一动不动。而在他的身旁右侧,则摆着一具身盖白布的尸体,不难猜测,那正是周军大将、原太平军六神将之玉衡神将廖立的尸体。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帐内无一人说话。不时地,众将忍不住望向跪拜于地的廖立,旋即偷偷观瞧谢安的面色。
[这次当真可麻烦了……]
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廖立,唐皓偷偷与帐内众将领交换了一个眼神。
[可不是嘛……虽说廖立素来受大人宠信,可这番捅出这么大篓子,还因此折了齐植……唉!]
欧鹏微微叹了口& {}气。
[诸位不说些什么么?——再这般僵持下去,可不妙啊!]
原大梁军副帅、现冀州军将领王淮颇有些着急地左右观望。毕竟看谢安这次的态度,显然是不打算包庇此事,但是,廖立可是谢大人最为宠信的将领啊。
[老夫先开口,麻烦诸位看在平日情谊上,帮忙劝说几句……]
张栋不住地向帐内众将使着眼色,毕竟廖立曾是他的副将,虽说廖立在冀州军中爬得太快,甚至已超越了他这位曾经的主将,但是,二人终归是曾经的主、副将领。比起其余周将,张栋显然会与廖立走得较近。
但遗憾的是,冀州军众将虽说皆有心替廖立求情,无奈廖立此次捅的娄子实在太大,损失的兵力暂且不说,还因此折了齐植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大将。
那可是单凭五千兵力便将枯羊两万余大军堵死在营内、叫其寸步难进的猛将。撇开武艺单单比较统兵,齐植的能力毫不逊色费国与马聃,似这般猛将战死沙场,整个冀州军都不禁为之叹息。哪怕齐植曾是太平军将领,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已向冀州军证明了他的忠诚,哪怕他的忠诚只是针对刘晴、只是针对谢安。
[……]
相对于其余将领,原大梁军将领成央望向廖立的眼神就要复杂许多,毕竟先前在刘晴与谢安的巧妙安排下。齐植非但向成央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还顺带着取得了后者的信任,记得在荆州战役时,齐植便是作为成央的副将参与针对三王之乱的战事的。虽然齐植的能力要超出成央许多,但是当成央吩咐齐植去做什么事的时候,后者却毫无不满与怨言,这使得素为不喜太平军的成央破格对齐植充满好感,二人虽是主、副职的关系。但是关系却好得如同挚友。
然而眼下,齐植这位挚友却因为廖立的擅离职守而遭到金陵太平军主帅魏虎的偷袭。这让成央心中愤懑不已,只是碍于冀州军内部将领关系和睦,兼总帅谢安偏爱廖立,因此不敢出言。
否则按照军规,似廖立这般因为不从将令、自作主张、擅离职守而害死军中大将级人物的将军,哪怕最轻的处置也是砍下首级悬于营门三日。以此告诫、警示三军,毕竟军心一日不可懈怠。
但是,廖立可也是帅级的大将啊,而且能耐比起齐植只强不弱,就连齐植亦感觉棘手的太平军大将卫庄。在廖立面前却毫无还手余地,无论是用兵还是单挑,皆被廖立压制得死死的。处死这等猛将,别说谢安心中不舍,就连众冀州军将领亦是不忍,但问题是,如何劝说谢安,如何圆满得解决此事呢?
对视一眼,众将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心下无计,旋即颇有默契地望向苟贡,这让苟贡一愣之余心下苦笑连连。也难怪,谁叫他是谢安身旁最亲近的心腹呢。
只是,就算是心腹,此刻亦不好冒然插嘴啊,毕竟苟贡以及狄布、漠飞等人并不属于军方体系,实在没有什么立场插嘴军方上的事物,哪怕他是谢安的心腹。
而就在这时,帐幕撩起,蜃姬秦可儿迈着碎步走了进来,待注意到帐内压抑的气氛以及帐内众将恳求般的目光时,秦可儿愣了一愣。
“如何了?”谢安开口询问秦可儿道,这是他自进得帐来的第一句话。
轻盈地走到谢安身前,秦可儿面容上略带几分微笑,轻声说道,“大人放心,那一刀只是刺在刘军师肩窝,虽伤得颇重,但亦算是皮外之伤,妾身已为刘军师妥善包扎,相信不碍事的。虽说当时刘军师昏厥过去,不过方才却已醒了,另外……”美眸的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齐植尸体,秦可儿收敛了面上笑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另外,齐植将军的事,刘军师也已知晓了……”
“她怎么说?”谢安沉声问道。
[来了!]
众将只感觉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毕竟这事关一位同僚的生死。
“刘军师说……”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齐植的尸体,秦可儿低声说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齐植将军既然依旧愿意留在军中,想必也知晓何为沙场凶险、刀剑无眼,似马革裹尸这等事,相信齐植将军生前亦不奢求……”
静静倾听着秦可儿转达刘晴的话,谢安越听越皱眉。
毕竟看似话中句句都是替廖立求情的意思,但是言语间,却依稀表露着对此事的愤懑。不难猜测,刘晴对于此事多半是愤恨的。毕竟齐植是迄今为止唯一还愿意留在她身边、不求回报为她效力的忠诚之士,然而却因为廖立的擅离职守而被魏虎所杀。
但是,刘晴却不敢说得太过,免得谢安迫于压力而将廖立处死,如此一来,刘晴非但得罪了谢安。更得罪了冀州军上上下下的将领,将之前好不容易搭建起的关系毁得干干净净。要知道,她还有求于冀州兵的,她还希望着能借冀州兵的力量诛灭伍衡与其麾下太平军。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齐植已故,若因此又害得廖立将军亦亡于刑事……相比齐植亦不希望看到此事。”
尽管先前的话叫帐内诸将微微皱眉。但是这后半句,倒是叫唐皓等人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后半句话刘晴确实表露了不因此惩办廖立的意思。但是,刘晴的意思可不代表谢安的意思,最终的裁决结果如何,那还得看谢安对此的决定。
“是么?刘晴不追究么?——呵,她是不好追究啊!”微微叹了口气,谢安将目光望向依旧叩跪在地的廖立身上,在深深吸了口气之后。沉声说道,“廖立,你觉得本府此番该如何处置你?”
廖立闻言浑身一震,额头紧贴地面,低声说道,“末将无言以对,只感罪孽深重,但求一死!”
平心而论。廖立此番确实算是罪孽深重,毕竟若不是他不遵谢安的将令。于撤兵回援大营的途中自作主张地断后并且去追赶太平军大将卫庄,也不至于东营无人守备,理所当然地,金陵太平军主帅魏虎也断然不可能率领援军毫无阻碍地就攻入了周军大营。
毫不夸张地说,虽然魏虎此番能够顺利救出枯羊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奇迹,在徐乐、卫庄、漠飞、廖立等一系列的[因]造就下。才促成了他的[果],但不可否则,唯有廖立需要直接为此事负责。
也正是因此如此,性格刚毅的廖立丝毫也不曾想过狡辩,干干脆脆地叩首认罪。
但是廖立那番话一出。帐内众将却是纷纷皱眉。
要知道谢安说说那些话的本意,其实多半也没想着要处死廖立,然而廖立却自行将自己的活路给堵死了,使得谢安纵然有心包庇亦开不了口。
毕竟这是触犯军规的事,岂是说宽容就能宽容的?否则,置军法于何地?
眼见谢安在皱眉犹豫半响后猛地一握拳,颇为了解主公心思的苟贡连忙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大人且慢!——容卑职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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