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绅在明朝差不多属于半特权阶级,上起朝廷大臣,封疆大吏,下及官宦家属、豪强地主,乃及因丁忧、革职、致仕等各种缘故返回原籍的官员;身有科名而未出仕的举人进士,都可以算做士绅。很多人当官不顺心了就辞官回家当乡绅,甚至还有好些人干脆就不愿意当官,只愿在家当士绅。因为当官有着种种限制,不准带家眷,生活条件比起那些豪门乡绅也是差的远的。
而士绅虽然不当官,但是通过家族,亲朋,同学,同年,书社,可以联系成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对地方官,封疆大吏甚至朝廷的都有巨大的影响。地方官在老百姓面前可以作威作福,但是面对士绅老爷权威也是要大打折扣,碰到势力大的甚至还要上门请教。
单纯的商人是做不了士绅的,士绅虽然都经商,但是必须是读书人。再加上皇权不下乡,地方上面的赋税基本都是包税制,朝廷有一个定额,至于怎么收就都交给这些士绅了。士绅虽然本身会有一些免税的额度,但是谁不会希望免税的额度越高越好,再加上一家出了举人进士,基本上全家族的田亩都会尽量的挂靠,收了一家的田,又怎么好拒绝另外一家,自然挂靠之田亩越来越多。考上一个举人起码有上千亩的挂靠,当然免税的额度,举人们自己也能拿走相当一部分。所以只有穷秀才,没有穷举人,举人什么都不做,单凭挂靠田亩这项收入就能过的很不错。而进士自然相比举人更加倍之。
士绅收税之时,自然是自家少收,百姓多收。而赋税从开国到后期,肯定是越来越多,而百姓的田亩自然是越来越少。因为皇族与科举的进士举人自然也是越来越多的,而挂靠的田亩自然越来越增加。虽然天下的田亩会略有增加,但是朝廷收税的田亩却一直在减少,可朝廷要收的税却在增多,百姓的负担自然越来越重,有地的自耕农变成无地的佃农,无地的佃农逃亡或者加入流寇。一旦碰到天灾人祸,朝廷加税,会更加加剧土地的兼并过程。每到王朝后期,基本就是土地兼并最剧烈的时期,当地主与官绅的土地达到天下总土地的七成左右的时候,基本上王朝就快灭亡了,因为收税土地大大减少,朝廷收入自然也是大大减少,朝廷收入减少,就会拖欠军饷,拖欠军饷就会丧失军权,丧失军权就会产生军阀或者流寇,于是王朝灭亡。
明朝此时也差不多到了要灭亡的时候,而且更可怕的是此时还有小冰河时期,更加加剧了土地兼并的进程,但是此时的江南得到了封建时代最好的开发,可以一直给北方输血,当时京城通过大运河从南方运粮,京城得到四百万石而南方被搜刮粮食起码最低要超过两千万石,除了正常的运输损耗,大运河周边已经有着无数的双手在吸血了。而如果不是此时的大航海时代兴起,全世界的白银疯狂涌入中国,只怕明朝还要灭的更早。当时世界所产的白银差不多三分之一通过走私涌入了中国,因为中国本身的白银所产有限,而货币又是白银,所以白银需求无比巨大,如果不是大航海时代,美洲,欧洲的白银都涌入中国,早就经济危机,南方也无法一直输血朝廷。
闲话多叙,此时的登州城中的大户自然多是士绅,虽然也有几家巨贾,但是那几家从来都是没有什么话语权,请他们到场从来都是叫他们出钱,而且还都是一副看得起你的样子。但是此时登州城门已经封锁,许多士绅都住在自己的家族里,多数都在城外,城内的士绅并不太多,倒是商贾不少但是平常甚少请商家大户到场。但是此时是全城捐输银子,自然商家大户也都得了邀请。
城内士绅拢共也没几个,科举进士的此时竟然一个都不在城中,真是好运气,倒是有两个举人。城外倒是有进士老爷,但是城外的肯定不会来。只怕城外的士绅都在自设村寨招募乡勇,要防备城中的乱贼肆掠。
虽然前来府衙赴约的人不是很多,但是此时在城中有脸有钱基本上都来了。陈钟盛把此时府衙花厅里的士绅们都看了一遍。已然坐了十多个人,有的趾高气扬,有的唯唯诺诺,也有的故作深沉,拈须不语的。
“诸位父老,”陈钟盛没有客套,直接把谈话转入正题,“眼下的局面想必诸位都清楚了,登州已经为义军所有,衙役当中的败类枉顾国法,竟然抢夺了义军的军需,此时衙役的败类虽然已经伏诛,但是义军勤王之军需却还没有下落,如今局面听说闯贼贼势已到直隶,皇上招天下勤王正是我等报效的时候,此时义军正在整备军势,不日就要北上勤王,到时候登州城还是要仰仗诸位的。”
此时的局面谁又不知道,贼军入城来已经不可更改,他们没有立刻组织家丁反击已经失了时机,而后又望贼军在城中肆掠烧杀激起民众的愤怒,自己再组织家丁和百姓出来登高一呼将贼军赶出城的愿望是更加不可能了。贼军虽有扰民之举,但是只针对区区考不上科举的童生和下等的工匠,而且好像也不曾虐杀,还给他们分房子和给吃的。对于其他民众竟然秋毫无犯,有两个抢夺商铺的反贼,竟然第二天就被正法了。这等军纪,比起原来的城中官军真是不知道好多少。
而且一直流传那个贼军首领得仙人相授,会仙法仙术,城中愚民见到一个区区水泥就差不多被蛊惑,都在流传那贼军首领得天之授,日后肯定封侯拜相。民众没有了指望,而此时登州最大的官员陈钟盛都一口一个义军,只怕也是为了性命吓破了胆,就是不知道从贼了没有。此等危局,又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