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渔立在厅廊边上木然听着,心里厌烦透了,也难怪年少气盛的曾渔要寻短见,这样的嫂子真是难以面对啊。
腋廊那边传来窸窣声响,曾渔转头一看,小妹妞妞从后厅板壁探出脑袋向他这边张望,曾渔向妞妞点了一下头,对厢房里还在高声发泄情绪的谢氏道:“嫂子不要多说了,我知道你是想把我赶出这个家,你先和大哥商量一下,看看是什么条件,商量好了,明天上午我们兄弟再谈。”说罢,转身便走,过了腋廊,拉着妞妞的手去见母亲周氏。
前厅厢房的谢氏正说得痛快,却被曾渔打断,曾渔的冷静让她有些惊讶,这不是曾渔的xìng子啊,不过这时也无暇想那些,对丈夫曾筌冷笑道:“你这弟弟要和我们谈条件呢,好笑,他想干什么,难道要分家产,他凭什么,他已过继出去,又是妾生子,有何资格与我们分家产!”
曾筌道:“哎呀,你轻点声,不是说好了明rì再谈吗?”
“什么明rì再谈,还有什么好谈的,他母子三人的衣物、被褥、书籍搬走就是,这有什么好谈的。”谢氏忿忿地说着。
曾筌道:“不管怎样,也要等到明天再说,难道还能今夜就让他搬出去,这等事谁做得出来!”
谢氏冷笑,不再多说什么,若依着她,真是想让那母子三人连夜就出门,现在呢,还要夜长梦多,真是不痛快。
……
一盏竹架子的油灯,燃着一根灯芯,灯光昏黄,溢满一室。
一张香樟木桌,母子二人对坐着,一个小女孩打横坐在边上,小女孩以手支颐,乌溜溜的眼睛看看母亲,又看看哥哥。
这就是曾渔一家。
母亲周氏今年四十六岁,年纪并不大,却已是额头皱纹、两鬓霜染,比较显老,这时蹙着眉头,问道:“鱼儿,你真的打算离自立?”
曾渔留心不让母亲和小妹看到他脖颈的勒痕,答道:“是,儿子都二十岁了,已长大chéngrén,哪里总能寄人篱下过rì子,母亲也不必担心,儿子有办法谋生活,这么多年的书岂是白读的。”
谋生不易啊,母亲周氏叹了口气,轻声道:“要么就这样吧,去和你大哥说说,让我和妞妞还留在这大屋里,待你在外面有了安身之处,再把为娘和妞妞接过去,可好?”
曾渔道:“大哥庸懦、嫂嫂不贤,母亲这些年忍气吞声,儿子都看在眼里,只恨儿子这次没能考上秀才给母亲争气,但留在这个家再忍耐已不可能,谢氏是一心要赶我们出门了,我也已决定出走,母亲和妞妞一定要和我一起走,起先一段rì子或许比较艰难,但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怎么都比在这里受气强,儿子不敢说高官厚禄,但让母亲颐养富足一定能做到。”
母亲周氏转忧为喜:“我儿有这样的孝心,为娘真是高兴,为娘不怕吃苦,就是怕拖累我儿,妞妞又这么小——”
一边的妞妞立即道:“妞妞不小,妞妞能做很多事,摘菜、拣药、洗衣裳都做得,妞妞也不怕吃苦,妞妞要跟哥哥和阿娘在一起,大嫂嫂凶得很,妞妞怕她,我们不住这里,我们搬到县城去住。”
曾渔笑了起来,摸了摸妞妞脑袋,说道:“妞妞说得对,我们不住这里,哥哥有能力照顾好你们两个。”
母亲周氏微笑着看着儿子,觉得儿子这次回来一下子长大了似的——
有人叩门,四喜的声音道:“少爷,没什么事吧。”
曾渔起身去开门,四喜一身的药气,立在门外道:“十斤当归全切好了,少爷这边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曾渔道:“没事了,四喜今天着实辛苦,早点去歇息——等等,这里有一些糕饼你拿去吃。”
曾渔知道厨房没有留饭,四喜饿着肚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