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观念——
曾筌一直看着弟弟曾渔写完状词,口里不夸,心中暗赞写得好,文词犀利痛快,说道:“鲤弟,我方才向人打听过了,今rì初十是官员休沐rì,不坐堂,而且府、县同城,一般案子都由县衙审理,不能直接上府衙,上饶陈县尊审理民间诉讼是逢一、四、七的上午。”
大哥曾筌是做医生的人,心思还是细,曾渔道:“那就明rì去上饶县衙递状纸。”心道:“我本打算上府衙的,毕竟在龙虎山与林知府有一面之缘,对了,林知府那rì还说让我回乡时可到府衙见他,虽是客套话,我何妨当真。”
用罢早餐,曾渔对母、兄和姐姐说要去拜访知府林光祖便带了四喜出客栈,曾筌、曾若兰都是暗暗诧异,曾母周氏道:“小鱼月初在龙虎山大真人府见过林知府。”因说了曾渔为大真人府题楹联得了张天师六十两银子的事,又把妞妞叫过来,把妞妞脖子上挂着的八卦护身符福袋给曾筌、曾若兰看,说这是天师亲自开光的福袋,曾筌和曾若兰没想弟弟曾渔这些rì子交游这般广泛,连张天师都有交情了,而且此番再见,曾筌、曾若兰都觉得小弟曾渔和以前有很大不同,主要是xìng情方面,以前的曾渔有些执拗,孩子气很重,现在却是大不一样了,嗯,小弟长大了、出息了——
曾渔袖了状纸刚出客栈,就见吴chūn泽带着一个仆人来了,那仆人提着篮子,篮子里有一罐米酒、一包茶叶和几样点心,这是吴chūn泽送给曾渔母亲的,曾渔谢过吴chūn泽,让四喜提进去,吴chūn泽问:“九鲤待要去哪里?”
曾渔道:“前次在龙虎山大真人府蒙林知府青眼,要我回乡时去拜见他,今rì是休沐rì,我就想去拜见林府尊。”
吴chūn泽既惊讶又艳羡,说道:“我来是为贤弟一家住处的事,既然贤弟要去拜访林府尊,那等贤弟回来后再说。”
曾渔道:“我对上饶不熟,请吴兄与我一道去府衙如何,一路上也好说事
吴chūn泽欣然从命,有一个与林知府见面的机会谁会拒绝,见曾渔主仆都是空手,便道:“那要不要备一份礼物?”
曾渔笑道:“秀才人情纸半张,我只带了一幅水墨画准备送给林府尊。”
吴chūn泽点头道:“贤弟的书法绘画实是二绝,我们东岩书院的同学无人能及,嘿,那时专顾读八股、一意求功名,现在才知道士绅交往还是需要琴棋书画,愚兄是什么也不会,惭愧。”
曾渔道:“这些年文人地位见涨,国初时宋濂听人赞他是开国第一文人,简直勃然大怒,认为这是羞辱了他。”
吴chūn泽笑道:“太祖高皇帝看不起文人嘛,太祖只要实于之才,对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律鄙视,但如今情况不同了,士大夫若不jīng诗书,就会被人讥为鄙陋。”
朱元璋出身无业游民,自身文化素质低,对文人有一种天生的敌意,认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艺术都是没有用的东西,不少百姓都还吃不饱穿不暖,你却在吟诗作画,既不能穿,也不能吃,当然要鄙视了——
曾渔心想:“中国自有史以来四千年就没彻底解决过温饱问题,这样说来,中国就不该有任何文化艺术了,李白、杜甫、王羲之都得给我种地去。”
小小的牢sao了几句,就已到了广信府衙大门外,曾渔递上落款为“治生曾渔”的名帖,门子见是两个秀才,倒也不敢无礼,只是道:“今rì是休沐rì,府尊大人不见外客,除非是府尊大人邀请的才行。”
曾渔道:“在下正是府尊大人邀请的,月初在上清大真人府有幸拜会了林府尊——”
正在与门子费口舌,却见府学张教授在门前下轿,曾渔和吴chūn泽赶忙见礼,张教授道:“你二人来此作甚?”
曾渔把对门子的话又说了一遍,张教授道:“你在龙虎山见过林知府吗,哦,那你二人随我进去,今rì林府尊宴请宾客要搬演《琵琶记》。”
进了仪门,从大堂左边的侧巷走过,来到林知府居家的廨舍,廨舍后面有一座园亭,名留chūn园,这是林知府与同僚朋友宴饮之所,有假山方池,花木繁盛,靠东南方有一座二层小楼,广信府知府林光祖与同知、通判、推官等一众官员都在楼上,四、五张坐床,围着中间一班伶人,一个瞽师正在弹阮琴——
见张教授到了,林知府笑道:“张老夫子姗姗来迟——咦,曾生,你怎么到此,哦,你从鹰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