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东小石桥顺着介溪往下游走两里地,溪水转折处就是枫树湾,寒冬季节,火红金黄的枫叶已落尽,只有疏疏的枝丫纵横夭矫分割着天空,枫林间随处可见其他种类的树木,诸如乌臼、桂树、桃树和公孙树,此时也都只剩光秃秃的寒枝——
严绍庆道:“不下雪就没什么好景致了,不知曾先生月底回乡之前会不会下雪?”
曾渔仰头看看天sè,方才为严世芳等人送行时云隙间还透出淡淡的rì光,现在云层又厚了,寒风振林,呜呜啸响,说道:“这天气随时可能下雪,也可能一直不下,就这么yīn着。”
严绍庆道:“不管下不下雪,待明年开chūn曾先生再来,这里就是郁郁葱葱一片,还有钤山,景致都很好,若是我二叔准许,我们还可以去袁岭七峰游chūn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了枫林中独木桥边,少女婴姿早已听到动静,这时提一个木桶在溪边取水,喜孜孜招呼道:“曾先生、绍庭哥——”
严绍庭忽然一拍额头:“曾先生,我忘了一事,失陪了,失陪了。”隔溪向婴姿笑笑,转身快步就走了,这是让曾渔和婴姿有独处的机会。
严绍庭踏着落叶的“沙沙”脚步声远去了,眼前溪水清浅无声,少女婴姿眸光明亮,问道:“方塘先生他们都走了吗?”
曾渔点头道:“都走了。”说着走上独木桥,边走边说:“很久没来这边看看了,我上回种的山茶成活了没有?”
婴姿笑道:“成活了,已长出新叶。”
“我来提。”曾渔从婴姿手里接过木桶,这一木桶水也有十几斤重,对曾渔这成年男子不算什么,婴姿这小姑娘提着还是很费劲的。
婴姿快活在跟在曾渔身后,看着曾渔矫健地提着一桶水走路,心想:“曾先生力气大,听说曾先生常年习武,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了。”
缁袍圆帽的陆妙想立在柴门边,看着曾渔和婴姿走过来,含笑道:“有劳曾公子。”
曾渔把厨下的水缸提满水,走到前院看他两个月前从钤山移种过来的那株山茶花,果然已长出了新叶,对陆妙想道:“天气越来越冷了,这山茶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陆妙想垂睫看着那株山茶,轻声道:“这种山茶叫茶梅,颇为耐寒,应该能渡过这个寒冬,待明年,曾公子就能看到山茶花开。”说着抬眼看着曾渔,问:“曾公子明年还要来对吗?”盈盈双眸满是期盼。
曾渔略一踌躇,点头道:“是。”
这时婴姿从厅中出来道:“曾先生,茶烹好了,请饮茶。”
曾渔进到木屋小厅,首先看到的是茶桌上的那只官窑小胆瓶,两个多月前他第一次来时见瓶里插着的是一枝秋牡丹,这时插的是一枝腊梅,欹侧多姿,含苞yù放,边有还有一盆水仙,水仙尚未结苞。
坐着饮茶,说了月底的归期,又去西屋看文徵明八十九岁时写的那幅《兰亭序》,曾渔是爱不释手,陆妙想道:“曾公子喜欢这幅字,那就拿去便是。
曾渔摇头道:“岂能因喜欢就据为己有,经常能看到就好。”说着看了陆妙想一眼——
陆妙想转头避开曾渔的目光,说道:“上回曾公子指导小姿的一局棋还没下完呢,今rì有暇,不如再弈一局?”
少女婴姿眼神殷切地望着曾渔,曾渔心道:“惭愧,严世芳和严绍庭一走,我就在枫林木屋逍遥快活了。”
纹枰对坐,棋子拈在指间冰凉,落子的“丁丁”声亦显寒意,陆妙想去厨下捧来一个小火盆放在二人足边,垂袖观棋,不时打量曾渔和小姿,心里觉得很欢喜。
婴姿的棋和其姨母一样是向《秋仙遗谱》学的,疏于实战,若不是曾渔让她,授两子依然会被杀得很惨,与女孩子对弈本不为争胜,看她蹙眉思索、白齿咬唇的娇态就极是赏心悦目,何忍穷追猛打?
棋至小官子,婴姿觉得自己小负已成定局,抬头望着曾渔,有些赧然道:“曾先生,我输了。”
曾渔微笑道:“婴姿小姐棋下得很好,思路清晰,取舍有度,就是对弈得少,不然会更强。”忽然转头看着窗外道:“是不是下雪了?”
陆妙想和婴姿这时才觉得rìsè昏溟,陆妙想去支起木窗一看,果然看到细小的雪花在芭蕉叶间飞舞,不禁惊喜道:“真的下雪了”
婴姿也欢叫起来,跑到屋外仰着头伸着双手迎接初雪,曾渔也跑到院中,喜道:“这雪终于落下来了。”
雪越下越密,迷迷蒙蒙,纷纷飘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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