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高照,五月末的京城闷热,但街上的人群并没有减少,酒楼茶肆中更甚。
杨静昌走过一间酒楼,忽的哗啦一声,被浇了一头酒水,四周的行人也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楼上传来桌椅板凳摔打响声伴着喊叫嘈杂,口音杂乱.....又是考生们打闹起来了。
会试结束了,考生们轻松了,但因为成绩未公布,轻松中又充满了焦虑躁动,反而比考前更紧张。
考生们聚集在一起,互相将自己考试的文章贴出来,有吹捧自然也有贬低,读书人生气起来也是会打架的,尤其是喝了酒。
“算了算了,自认倒霉吧。”
街上的行人说道。
杨静昌将头巾摘下来无奈的摇头,他也没想去跟这些考生们争执,自认倒霉走开了,回到家蝉衣吓了一跳,听了讲述又是气又是好笑,伺候杨静昌换了衣衫洗了头。
“师父,青子的文章可也贴出来了?”蝉衣在院子里一面洗衣一面问道。
杨静昌坐在廊下散着头发晾晒,道:“并没有听说,我去青霞先生家里也没有见到她。”
青霞先生的家人已经到京城了,自然少不得一番悲痛愤怒,留在京城要等待案子结束再扶灵回乡,朝廷官员以及好友们这些日子络绎不绝上门安抚,参加了这次会试的青霞先生学生们也都过来,在张莲塘的倡议下大家将自己的文章写出来在青霞先生灵柩前诵读。
薛青并不在其中,刚考完的时候去见了青霞先生妻子女,然后就没有再去。
蝉衣道,“他身子不好,是考试累坏了,要休息吧。”
杨静昌道:“她前日跟着西凉太子去城外狩猎,收获颇丰。”
蝉衣停顿一刻,道:“青子这个人其实很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他心里难过只会自己躲起来,不让人看到。”
杨静昌笑了,道:“蟪蛄你不用说服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的。”微微皱眉,“只是她这样做....”
他这样做,先生尸骨未寒身为学生到处玩乐,不熟悉他的人难免会非议,蝉衣满面愁容。
杨静昌再次笑了,道:“你能想到的事,她难道想不到吗?这小子多么滑头,可有人抓住过她的把柄?”
蝉衣怔了怔,是啊,薛青可是很聪明的,那他....
“我现在想的是,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杨静昌道,看着落在院落里的斑驳光影,“正榜就要公布了,她要做什么事?”
......
......
杂乱的脚步登楼引得酒楼厅中的人都看过来,入目白袍刺目,会试已经结束,国子监的学习也结束了,西凉太子一行人换下了监生服,重新穿戴他们的衣衫。
在一众白袍中一件青衫格外显眼,少年面色温和,走在身侧的索盛玄说了句什么,他含笑点点头,索盛玄便欢喜笑起来。
脚步声笑声登楼进了一间房内消失了。
厅内的几桌年龄不等的儒生才收回视线。
“这薛青整日跟西凉人混在一起想做什么,真是可惜了青霞先生威名。”有人嗤声说道。
“青霞先生再有威名,也已经过世了。”有人笑道,“薛少爷少年风华正茂,总要再寻个出路。”
“寻什么出路?去西凉国当个朝官吗?”有人嘲笑。
几桌人便都哄笑起来。
门窗格挡了外边的笑声,没有影响到包厢里的说笑。
在他们进来时,室内已经坐了一个少年,侧躺一手拄头,一手把玩一只白瓷酒杯,酒杯在他手指间晃动,其内的酒水却半滴未撒,他的神情随意心不在焉,听到这些人进来也没有理会。
“七娘。”索盛玄一步站到他面前,高兴道,“青子少爷答应跟我下棋了。”
秦梅撩眼皮看薛青,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薛青笑了笑道:“我知道秦少爷知道。”
索盛玄笑嘻嘻的看看他们二人,道:“你们知道的是什么?”
秦梅看他道:“他可不是真心与你结交找你玩,是为了借着与你结交游玩自污。”
薛青道:“所以我很抱歉,愿跟索少爷你下棋一乐。”
他承认了秦梅的说法,且表明答应跟自己下棋其实就是一种交换,索盛玄看着薛青,真是坦坦然啊。
“这没什么,我愿意跟青子少爷来往啊,而且很高兴跟青子少爷下棋,至于青子少爷为了什么,不重要。”索盛玄笑道。
薛青对索盛玄抬手施礼,道:“索少爷坦坦然君子也。”
君子也!索盛玄心花怒放,忙整容还礼,道:“青子少爷亦然。”又伸手,“请。”
看着二人走到一边坐下来,另有西凉少年摆上棋盘,依旧斜躺的秦梅呸了声,将手中的酒杯一抛,酒杯在空中一歪,酒水倾泻入口,下一刻酒杯落入手中,似乎从未离开,在后跪坐的婢女起身再次斟酒。
棋局并没有多久,索盛玄投子认输,欢喜道:“青子少爷棋艺果然高超。”
薛青道:“承让承让。”
秦梅嗤笑道:“承让什么啊,这虚伪小人,这么久的时间足够学会下棋了。”
薛青转头看他,没有反击,而是笑了,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秦梅挑眉:“什么有意思?”
这间包厢里布置的豪华雅致,摆着绿竹,有娇俏女子少年,有佳肴美酒,两个少年含笑对弈,如果有人站在门口看,这场面就像一幅画,美丽又其乐融融。
薛青道:“我们两个,彼此憎恶,心知肚明,若无其事。”(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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