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遂南流夺淮入海。淮水本来水量就大,加上黄河带来的大量泥沙淤塞河道,更是决口频发。自本朝立国以来,平均一年二决口,水患远超历代。一旦决口,泛滥所至,一片汪洋。远近村落,半露树梢屋脊,即渐有涸出者,亦俱稀泥嫩滩,人马不能驻足。
“万历年间,幸得工部侍郎、河督潘季驯主持河工,用‘束水冲沙’法治河,颇见成效,黄河才逐渐稳定于开封、兰考、商丘、砀山、徐州、宿迁、淮阴一线,至今已有数十年了。但是正如陛下所见,潘季驯之后,河工再无能人主持,朝廷在内忧外患之下,也腾不出精力治河,因此多地的黄河大堤再次屡屡出现溃坝现象,潘季驯的心血至此荡然无存,惜哉!”
“何谓‘束水攻沙’?”朱由检饶有兴趣地问道。
卢象升赶紧答道:“所谓束水攻沙,便是利用‘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 的特点,束紧黄河大堤,使水流变急,让水流冲走泥沙,切深河道。潘季驯用此法治河,筑堤数百里,河道畅通无阻,耗银不过五六十万两而已。可惜屡遭参劾,终至去职。此后他的法子便被弃之不用,成了现在这般景象。”
“既然治河有效,为何会被参?”朱由检奇道。
卢象升长叹一声,直言不讳地道:“陛下有所不知,在地方府县,每年的河工可是一大笔支出。河工不像其他工程,建成便是建成,建成后就无须再用银。可是河工却不一样,年年修,年年溃,年年可‘据实’上奏朝廷,争取更多拨银,因此可谓是一条安全的生财之道。潘季驯治好了河工,连续几年无水患,挡了他们的财路,故此被参。”
朱由检听罢沉默半晌,心中暗自盘算:此间战事一了,这条黄河是非得根治不可。如果不治,看现在这危如累卵的架势,搞不好又会发生大的改道,一改道则良田尽毁,十几年都缓不过劲来。而且现在的黄河可不像前世一样从山东入海,而是夺淮入海,由此又引发了淮河问题,以及对京师生死攸关的大运河问题。不把黄河治好,这两个问题根本不可能解决。
但是照卢象升所说,则治河必得先治官治吏,狠治这些利用河工闷声大发财的无耻之徒。而整顿吏治又谈何容易…
正思忖间,忽听对面传来非常轻微的动静,卢象升登时警觉道:“可能是叛军趁黑前来偷袭,请陛下回营!”
这时大批步军和民伕正一刻不停地往堤顶上搬运辎重,阵地已经初具规模。朱由检便笑道:“估计是小股部队,正好让孟拱热热身。孟拱!”
“末将在!”
“去侦察一下,如果真有叛军趁乱过河,就给朕狠狠地打!”
“遵旨!”
片刻之后,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刚刚安放好的一门逍遥炮已经迫不及待地开火了。荡气回肠的中原大战,就此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