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奕思及君臣之谊,兄弟之情,也真是替皇上不值,口中答说,“……所以会有今天这样,近乎放纵之举。”
“那怎么办呢?该找谁开解一二吧?”
“铭公,您德望俱高,可有什么善策吗?”
翁心存枯坐良久,慢吞吞的摇摇头,“暂时不必说什么。”
孙瑞珍情褊急,加以当年之事,总要在朝堂上和翁心存顶着来,这一次事关大体,更让他自问抓住了对方的把柄,“怎么能不说呢?朝中每天如此多的政事,都要皇上钦决,搁置一天,便多出一天的事情来,将来集腋成裘,便是再想处置,怕也无从措手了!”
这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又何至于发这样大的脾气?翁心存只说了半句话,就给孙瑞珍驳了,一时间原本清矍的脸è愈显苍白。只是他理学深厚,涵养极好,抱着ūn秋责备贤者的古训,不理他的故意撺掇,倒让孙瑞珍有一拳打空的感觉,坐在那里一个劲儿的翻白眼儿,好像是自己受了很大的委屈一般,旁人看在眼里,心中好笑。
柏葰在一边解劝,“和公,不必动气,有话慢慢说嘛。”然后附和的点点头,“老夫赞同翁大人的话。皇上登基以来,为国事烦劳,多年日夜不歇,三月十六日,皇上泄泻不止,龙体始终欠安,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主子好生将养几日。左右也没有什么大的政事,是不是?”
他这样说话,旁的人不好多说,否则就有有意不让皇上节劳的嫌疑,日后一旦圣躬再有不豫处,这个责任太大,谁也担不起的。
于是,众人匆匆议定,这件事,暂时拖延了下来。
如是者过了三天,每天早上的叫起成了例行公事,君臣几个见面说不上几句话,皇帝就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摆手示意众人跪安,自己转身回宫——奕几次把起居注档取来 看看,皇上每天睡得很早,也并无招嫔妃寝,怎么这么没有jīng神呢?
皇帝自己倒没有任何不适,只是觉得变得很嗜睡,每天像睁不开眼睛一般,往日惯常的批阅奏折,对他也没有了半点吸引力,甚至是上一次和奕几个人说过的,在各省之内搜罗方士送进宫来,心中明知道这几个人在拖延着不办,也懒得追究了。
曾国藩奉旨管理天下各省兵制改革一事,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将光武军中从偏将、参将到营佐以下的所有兵士归总名单,其中的李元度、林文察、朱洪章几个,在战后朝廷都大有封赏,此番兵制推行而下,这几个人亦将远离京畿之地,分派到各省去,主持汰撤演训练新兵之事。
本还有一个鲍超,更是曾国藩心中第一爱将,不过鲍超不识字,一切往来公文都是由营中幕僚代笔,这样的一个人到下面去,练兵之进行得如何先不用说,只是目不识丁,就易为下面的那些胥吏所欺,故此曾国藩亲自请旨,将鲍超、长瑞两个留在天津,为下一步在天津继续招募兵勇,成立新军的事情打基础。皇帝准了。
其他的人,已经于开年之后,各自从原籍到所属报道,会同当地绿营提督长官,负责挑拣兵士,并预行汰撤之事。
这件事在各省引起了极大的恐慌,不说旁的,但说林文察,他给分发到湖北省内,到省之后,先行拜会湖广总督叶名琛、巡抚龚裕,这两个人一个颟顸,一个庸驽,都是因人成事,林文察举人出声,虽然以书生领兵,为人不耻,但他心底里,自问若论及学问,倒是比这两个翎翅辉煌,道貌岸然的朝中一二品大员,更加来得深厚。
当此官,行此礼,林文察恭恭敬敬的给官文碰头请安,后者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密卿老弟,久闻老弟等于安山湖一战,全歼来犯之敌,大涨我天朝国威、君威,老夫人在南地,却也心向往之啊!此番老弟到省,兵制之事,若是有需用之处,老弟千万莫要客套。”
“职下多谢抚台大人厚爱。安山湖一战,上承天子指授方略;中有赛大人、曾大人调度得当,下靠将士用命拼杀,方才天从人愿。卑职从中不过一尽绵薄而已。”
彼此客气了几句外的戈什哈来报,“大人,绿营提督特兴额大人到。”
“哦,请他进来。”
特兴额是满洲正白旗人,字芳山。他的曾祖父阿里衮、祖父布彦达赍,都是乾嘉两朝的重臣,特别是他有一个姑姑,是道光皇帝的元妃,道光元年册谥为孝穆皇后。
各省绿营兵舒服惯了,每日也毋须出按季支领一份禄米银钱,长官不管,百姓不问,自己还可以做一些iǎ本生意,有需用的,若是军营之中有存的话,还可以挪借一番,左右也是不用还的。长此以往的下来,早就养成了这些人好逸恶劳的情,过年之后,骤然听说从天津派下来的新任练兵上官到此,众人根本不拿之当回事,以为不过又如往年一样,训诫一番之后,还是弛禁如故。
其实不但是兵士,连同特兴额这样的一省提督也很不将皇上训诫关于整顿兵制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朝命传到省里,特兴额无可奈何,只好带着所属到赴台衙来,迎候同僚。
叶名琛给他们彼此引荐一番,其中有一个总兵官,名叫罗增祥,这个名字在林文察听来分外觉得耳熟,“可是上一年在江宁城外的火车仓库中的罗大人?”
罗增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敢,正是在下。”
上一年皇帝南巡,夜来携二nv探访火车仓库,给罗增祥发觉了,带着兵士将他堵在其中,却畏惧车内人行以悖逆,一直拖延到桂良、肃顺几个人赶到,才知道是圣驾在内。这件事过去之后,罗增祥入了皇上的法眼,桂良揣摩上意,多有提拔,咸丰八年的年初,以总兵衔,调任湖北。
叶名琛命衙中的听差准备便餐,席间彼此互相吹捧,容待留几个人用过饭,便端茶送客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