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午时,蔡斌从太原府出发,一路死赶活赶,到了晚上亥时刚过,终于看到泽州府的城墙了,“大人,不如休息一下吧?弟兄们都要累死了。”随行的一名亲兵小队的队长说道。
“你当我不想吗?”蔡斌双腿内侧磨得血模糊,动作之间疼痛难忍,但难忍也还是得忍着,“少废话,叫
楼上有城守营兵士巡逻站岗,肃顺新官上任,首先就把整肃的矛头对准了城守营,连同参领生瑞继,带下属的各级僚员,几乎都给他参了个遍,旁人知道他来头大,招惹不起,只得强打jīng神,认真练,一月有余的时间虽然还看不到什么彻底的成效,但营中那种疲滑之风,却也多有收敛——泽州府百姓都知道,新任知府大人是个冷面冰心的,安善百姓不必怕,那些心中有鬼的,最好迁地为良,落在他手里,可不是当耍的!
站岗巡夜的士兵听到城下的呼喝,向下看了看,“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开城再来!知府大人有令,错非是有兵部的勘和,或者是皇上的圣旨,就是巡抚大人来了,也不给开城
蔡斌心中大恨,拿起马鞍边上挂着的羊皮水囊咕咚咕咚的使劲灌了几口水,对小队长说道,“告诉他,就说是巡抚大人派我等来的,有紧急公务,要请知府大人连夜阅看!”
这样喊过,城上的兵士依旧不听,以知府有命,不敢违抗为由,让他们明天一早再来。
蔡斌没有办法,只得取其折中,拿出一支箭矢,折断锋锐,绑上吴衍的手书,请城上的巡夜士兵专呈知府大人,这一次,对方考虑了片刻,终于答应了,“好吧,把箭矢上来。”
城上的士兵接住箭矢,取下书信,派人急送知府衙到李慈铭的手中。打开书信看了看,李慈铭双眉紧皱,“糟糕!太原府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怎么了?”高心燮把双脚从水盆中提出,趿拉着拖鞋到他身边:“出什么事了?”
“你看看。”
“哗变?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高心燮就着灯光看过信,脱口而出说道,“怎么给大人来信?哦,知道了,想借助大人当年治军的长才!”
“看起来,也只能再度劳累大人了。”李慈铭满心不愿意,还是到了卧房——肃顺早就睡下了——沁水县各族新任族长联袂到府城来,向知府大人表示桑梓诚意,他在知府衙亲自招待,并设下酒宴,以飨来客,宾主尽欢间,不自觉的多喝了几杯。
肃顺很好喝酒,但酒量不大,比之西北苦寒之地,百姓大多善饮,他的这一点小小的酒量,全然不能等量齐观,给众人灌得大醉,几乎席间出丑。还是李慈铭和高心燮出面,方始救下,命人将他抬到卧房休息,两个人在宴前作陪。
好容易将这些人敷衍走,正待洗漱上床,不想就来了这样一份文书?李慈铭进到卧房,只见肃顺躺在床上,胖大的身躯斜斜躺在那里,睡相甚是不雅,“大人?大人?大人?”
连着叫了几声,肃顺翻身向内,似乎又要睡去,却听见他糊糊的问了一句,“谁啊?”
“是学生。有太原紧急公事,要奏陈大人。”
“什么……事啊?”
“太原绿营驻防兵营之中,兵士哗变!”
肃顺有一种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真实的感觉,呼吸停顿了一下,过了半晌问道,“什么?”
李慈铭在他身边有年,知道他的脾气、做派,弯腰凑近了一点,低声说道,“大人,恐怕是真的,吴衍亲自手书,请大人到太原府一趟,信中说此事十万火急,请大人接信之后,即刻动身。”
肃顺翻身坐起,从他手中拿过信纸,认真的看了一会儿,“碧湄呢?”
“学生在。”高心燮正好到了口,掀起帘到了房中,“学生刚才去问城守营守夜的值卫了,听他说,来的有二十多人,领头的一个叫蔡斌……”
“我知道他,是吴衍府中的亲兵队长。他怎么说?”
“他说是今天午时,从太原府启程,一路赶过来的。”高心燮解释道,“听值卫说,蔡斌请大人接信之后,即刻动身,由他们几个,护持着大人到太原府。”
肃顺接过丫鬟奉上的凉茶,狠力的灌下一壶,jīng神为之一振,“爱伯,你先到府中厨下去看看,饮宴之后,可还有牛羊剩余?不论多少,统统包上——蔡斌几个远道奔波,一定还没有用过饭呢!嗯,再多让人预备几皮囊的清水,等一会儿出城之后,先让他们吃饱喝足了再出发。”
李慈铭心中佩服,肃顺行事果然滴水不漏!答应一声,转身下去了。
肃顺又对高心燮说,“等一会儿我和蔡斌几个连夜启行,你和爱伯两个随后跟上来……嗯,不必都来,你辛苦一趟吧,让爱伯留在府城,料理往来公事。还有,阳陵、高平等地的事情,等我回府城之后再说。这件事等回头你告诉爱伯一声。”
“是,学生都记下了。等向爱伯做过jiā代之后,学生即刻启行,追赶大人。”
“也不必那么急了。”肃顺笑着站起身来,吩咐一声:“更衣!”
过了第二天的子时,城缓缓开启,一行人骑着马从城口出来,灯光明亮处,可见一个身材胖大的男子端坐在上面,蔡斌依稀记得,正是肃顺。
赶忙领人迎上去,彼此落马行礼请安,“见过大人!”
肃顺先不忙着追问太原情形,笑着在周围望望,“蔡老弟远来辛苦了,还不曾用过晚饭吧?我这里有预备的,爱伯?”
“是。”李慈铭指挥府城城守营的兵士从马上取下几个大大的褡裢,分发给众人,“没有什么好的飨客,不过是一些牛羊类,聊且充饥吧,等日后事情平定下来了,本官在太原府再请诸位吃燕翅席。”
蔡斌倒真是没有想到,肃顺居然如此周到!众人出来的匆忙,路上又担心公务,还不会感觉什么,这一安稳下来,可真是饿得狠了。
他回头看看众人,“弟兄们,肃大人对我等有恩,我等没什么可说的,给大人磕个头吧!”
二十余名兵士一股脑的跪倒,“多谢大人!”
“起来,起来。”肃顺逐一扶起,示意李慈铭安排众人就近席地而坐,用几口干粮,自己则拉着蔡斌坐在一边,等他吃了几口,方始问道,“蔡老弟,究竟是怎么回事?”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