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别无他法可想,一旦惹怒了他,真给他下令开枪轰杀百姓……凭肃顺多年来在皇上面前的帝眷,板子怕是一定要打在大人身上的。”县衙‘户房’的一个书办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
“此事不劳大人发愁。百姓获分田土,高兴还不及呢,又怎么会有人聚众闹事?以卑职来看,会闹事的,也只有那些名下有大批田土的士绅人家,诸如曹、李、魏三家。不过也关不到大人身上,怕他何来?”
邵明甲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理会了。
等到第二天,肃顺在邵明甲等人的陪同下,到了城西,由邵明甲为他做介绍,“大人请看,从这里往西,总计是九百七十七亩田地,皆为县内曹氏一家所有,分发给家中佃户租种,合计是六百三十二户人家。”
“真可笑!如此广袤的土地,全无地契文书,只凭他曹家说是就是了吗?”肃顺冷笑着说道,“不行,此事得管一管!”:
“那,请大人示下,该当如何管法?”
“命人把曹家家长传来,问清楚她,若是拿不出地契的话,一律算作无主荒地,由本县会同县内士绅,生员,共同重新划分。”肃顺说,“今后田产赋税,一概以各家所有土地之数,按照朝廷法度收取,再不能像以往那样,任意胡来。”
说完他又问道,“县内还有多少这样的土地?”
“回大人话,共计八千七百余亩,大半分属曹、李、魏,三家所有。其余戋戋之数,有一些是归属于百姓的。”
“传这三户人家的家长到县衙……嗯,曹家是坤客,是不是?”见邵明甲频频点头,肃顺转而说道,“就改在县衙二堂花厅,本官与之亲自面洽。”
李、魏两家的家长不足论,那个给好事者送了个绰号叫曹寡妇的nv子,倒着实让肃顺有点惊于颜è了。她穿的是灰è布衣布裙。戴的是银钗银耳环,倒仿佛有孝服在身似的。
她生得明眸皓齿,微微撅起的双唇饱满滋润,面孔看来十分年轻,洁白如yù的肌肤却充满成熟的魅力,乍看起来一张并无太多姿è的脸庞,却分外有着包括惊羽、柳青青、紫甚或è冠后宫的尤佳氏都不曾有的nv人味道。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在丈夫、公爹双双亡故之后,支撑起整个一大片家业的nv中须眉,倒似乎是捧心西子一般招人怜爱的荦荦弱质!
肃顺心中暗叫怪哉:曹寡妇该不会是找一个替身前来的吧?转念一想,断然不会!自己不识得她,难道这堂上李魏两家的家主,并邵明甲等人也不曾见过她的庐山真面吗?找人代替,又有何用?
想了一下,他说道,“本官此番到高平县来,只是为了县辖多有无主荒地,本府有意,将此等荒地逐一发给贫苦百姓耕种,一来可以使百姓有立身之基,二来,也可以使将来国家征用赋税之际,有可依凭处。在坐列位,都是县内大户巨族,土地多有,倒要认真随同本官,办理好这份差事啊。”
李魏两家的家主彼此看了看,由李氏族长,叫李洪恩的发问了,“但不知大人所言,以何为凭?”
“以族中所有人头为凭。人头多的,分得的田土就多,人数少的,自然能够分得的田土就少。”肃顺说,“本官命人计算过,县内共有田土合计壹万零四百二十六亩,人丁合计是七千一百九十三人。均定是每丁一亩半的土地。族中若是有一百人,则是一百五十亩。这些田土,无分良莠,全数以每亩九两三钱银子购置在自家名下。若是家中贫苦,或者人丁稀少,自问不能耕种,或者不能拥有的,则准予其他人家,以同等价钱购买。”
魏姓家长叫魏得田,他大约是脾气不好,闻言很是恼怒大怒:“大人这不是诚心要找我等拿银子吗?原本是属于我等名下的田土,现在居然要再度花钱买回来,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肃顺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问道,“你说是你家的田产,可有契约?若是有的话,本官就不追问。”
“高平县所辖之地,本来就没有地契,都是千百年来祖祖辈辈传承而下的,大人……您这样做,岂不是强人所难?”
“传承而下,未必就是对的。”肃顺答说,“百姓口口相传,若是官府不予追究,自然一切休提,如今究诘起来,难道你以为,这民间自发而成的规矩,还比得上朝廷的王法吗?”
魏某人立刻傻了眼,再说下去,给肃顺扣上一顶冒犯王法的大帽子,谁也戴不起!气哼哼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但神情之间一派不以为然,却是显而易见的。
肃顺也不理他,转而望向另外两个人,“二位以为如何?”
一男一nv沉了半晌,曹寡妇嫣然一笑。她是那种偏于哀婉冷眼一路的nv子,所以这一笑予人的感受,格外强烈,肃顺为人不大好尚还算能够把持得住,而李慈铭几个却是è授魂予,一派猪哥德行,令人发噱,“大人行事,顾念百姓小民,实在令未亡人钦服啊。”
“曹夫人说笑了。”肃顺答说,“本官不过秉持皇上训诫的,到任之后,行事之间一切以百姓福祉为尚的教诲而已。”他笑眯眯的说道,“至于使百姓有安身立命之田土,在本官看来,正是其中第一要务。”
“大人在省内推行善政,自然有大惠于民,只是,即便如此,却难挡县内百姓多为穷苦之民,若是无人有余力购置田产,又当如何呢?”曹寡妇问道,“又或者,县内大族,如我等三家,银钱不足,也不能购买呢?难道就让这些田土荒废下去吗?”
肃顺一愣,脱口而出,“这也不怕的,到时候,若是百姓无力购置,你等又不肯购买的话,我就上书朝廷,将这些田土全数免除费用,一概发给百姓,只要能够使来年赋税征收有据,想来皇上亦当俯准的吧?”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相让半步,厅中的气氛似乎突然紧张起来了。良久,曹寡妇再度嫣然一笑,“久闻肃大人虎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