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办,袁保恒看了看,转头问刘锡彤,“可是原封未动?”
“是。卑职一路押运着过来的,绝无毛病。”
“那好,开棺!”
仵作都是熟手,很快打开棺盖,魏振魁招呼手下,将棺盖移开,自己手捂着鼻子,向内探看:葛品莲的尸骨已经只剩下一堆骨头,但皮肉虽销,衣服倒还没有全部烂光。
至此,他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按照规矩,向翁曾桂打个千,“尸棺已开,请大人目验。”
翁曾桂和刘锡彤上前探看,确认了一下,“尸骨皮肉已经腐蚀不存,只能从衣饰上去辨认。”刘锡彤这样说道,“死者入殓时穿的什么,我不知道。”
“这么说,要亲属来辨认?”
“这不必了。棺材不错,里面的尸首也不错。”刘锡彤心中有些高兴,因为在他看来,尸骨全身发黑,这还不是毒死的明证吗?
翁曾桂问道,“是葛品莲尸首的正身?”
“是的。”
“那好,请刘大令过来。”翁曾桂领着他到一边设置的小桌边,请他自行具结,表明葛品莲的尸棺并无任何异常,棺内亦系葛品莲尸首的正身,办完这道手续,才去请堂官亲自检验。
袁保恒勇于任事,亲自下来看过,发现尸骨发黑,亦觉惊讶,“这是不是中毒而死的样子?”
“回大人话,要验过才知道。”
“那就开始吧!”
这就到了揭露真相的时刻了,上下数千人无不屏息凝神,视线随着魏振魁的动作而转移,只见他用火钳夹出几块尸骨,放在一个盘子中,然后用新棉花蘸着烧酒,擦洗了好一会儿,翻来覆去的映照察看。
旁观的众人中,最急切的莫过刘锡彤,他一直看着魏振魁的脸色,想从他表情中窥知消息,谁知魏振魁深沉之极,任何暗示都没有,平静而沉默的看完,回头和几个同僚耳语了几句,微微摇头。
过了一会儿,魏振魁又从尸棺内取出一块尸骨,在手中用大拇指擦了几下,随即抬起头,看一看阳光,用手遮在眼前,以尸骨挡住阳光,看完一面,翻过来再看另外一面,不过一袋烟的功夫,便即看完,将尸骨重又放回托盘,“请三位老爷领我上堂。”
众人同时一惊,心中升起一阵‘姜是老的辣’的感觉,这么快就鉴定完毕了?
一行数人到了堂上,翁曾桂躬身说道,“回中堂大人的话,魏司务检验了死者的尸骨,结论已经有了。”
“哦?”朱光第立刻探身问道,“可有中毒的迹象?”
“没有。”魏振魁朗声答说,“此人是病死的!”
此言一出,刘锡彤突然一哆嗦,神色大变;浑身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看那样子,简直连站都站不稳了,翁曾桂给值堂的差役使了个眼色,把他扶住。
朱光第几个也精神大振,绍祺放下手中的鼻烟壶,“从何而知?说个道理看看?”
“是。”魏振魁命人把托盘送上公案,“这……”绍祺用手一指,“这不是黑的吗?难道不是中毒而死的?”
“是。”魏振魁说道,“表面发黑,是因为棺材里石灰包放得少了,潮气不净,长了霉斑;倘若是中毒而死,骨头内外都是黑的,大人,这块骨头,却是外黑内白。”
“内白?”朱光第也不怕污秽,手指拈起一块尸骨,往光亮处看了看,终于还是失望的放下了,“怎么知道里面是白的呢?”
“大人当然看不出来,”魏振魁笑说,“如果能看得出来,就用不着仵作了。大人不信的话,可以当场试验。”
“当场做来。”
“是。”魏振魁答应着,从同事的手中取过一把锉刀,一刀锉下去,锉面洁白得可爱!翻过来照旧锉了一刀,两面尽皆莹白,与未锉的部分对照,黑白分明,毫不含糊。
重新呈上堂,朱光第几个递相传观,个个面带欣慰,只有一个刘锡彤,脸色和尸骨上的锉面一样的白!
朱光第满意又带着几分赞服的点点头,“魏司务,你好眼力,好本事!”随即让人取来尸格,由旁人动手,魏振魁具结。
“刘大老爷?”朱光第突然提高了声音喊一声。
“是,是!”刘锡彤张皇失措,“卑职在。”
“刚才魏司务的话,你听见了?”
“是,卑职听见了。”
“上谕派你同验,你把这块骨头仔细看一看。”
这和自己祸福相关,刘锡彤不敢大意,从腰间取下花镜,拿过尸骨,仔细查看,“这里面……也不能说是全白,有点发黄。”
朱光第心中暗怒,“不管是黄是白,总之不是发黑,表里不一,是不是?”
刘锡彤很吃力的答一声,“是。”
“不是发黑,就不是中毒而死的,是不是?”
“那……要看《洗冤录》。”
这一句话惹恼了袁保恒,“杏公请看,到这一地步,他还不肯认错,我看,非参不可了。”
朱光第点点头,对堂下直呼其名了,“刘锡彤,你早看一遍《洗冤录》,又何至于搞出这么一个大乱子?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听参吧!”
刘锡彤心中又痛又悔!至此也知道满盘尽输,勉强答应一声,一步重似一步的退了下去。
!#